当然,这些话他是绝不敢讲出来的。
对方是天子,自己是人臣,只有弄清楚这个观念,才能在波谲云诡朝廷中存活下来。
女帝似乎也看出他的心中所想,笑道:“详细也好,粗略也罢,朕想听听林卿家的意见。”
镇北公这时方才明白女帝忽然将他从边疆前线,紧急调回神都的用意。
他久在边疆防御匈奴,对于神都朝廷中的动荡局势尽量也是避而远之。
他并非像自己口头上所说的那般“不懂度势”,否则也不会在皇权交迭的紧张局面下仍然选择留在边疆。
事实上这个选择在之后看来实在是太明智不过了。
女帝新掌权,朝局不稳,内有太后妄图摄政,外有恭顺王对皇位虎视眈眈。身处漩涡中心的官员武将们也因此不得不选择站队。
站队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休无止的明争暗斗。
如今大宁国表面上看上去风调雨顺,实则暗地里早已暗流涌动,仿佛是置身于海啸中的一帆小舟,顷刻便有颠覆的风险。
镇北公听从了女儿的建议选择留在边疆,正好避开朝廷各方势力的拉拢,独善其身。
此外,也能够有机会静下心观察女帝和恭顺王两方势力后续的变化。
而如今女帝将他唤回宫中,名义上是商议戍边要事,实则是想让他当面表态。
站在恭顺王那边,还是站在女帝这边?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挺直了脊背,沉声道:“末将一介武夫,全凭陛下驱使!”
相比于先皇驾崩之际就露出獠牙,蓄势待发的恭顺王,继任皇位的弘兴女帝显然更有耐心。
他虽身处边疆,但却时刻关注朝廷中发生的大小事务。
自女帝改国号至今,面对太后和恭顺王两方势力的明枪暗箭时始终都保持着克制,哪怕是国舅爷那般明显的羞辱行为,也选择了容忍。
镇北公明白,这并非是女帝软弱,不然的话,先皇也不会特意将她送去兵权在握的广威侯府中抚养。
女帝是在示敌以弱。
只待所有人都认为她暗弱无能,因此懈怠之际,便是女帝进攻的时机,一击致命!
而现在,女帝已经放出了进攻的信号。镇北公需要做的,只是跟随在后,见证陛下一步步坚清壁野罢了。
“朕不是要驱使你。”女帝道,“如卿家所言,匈奴老单于丧命,且让他们诸部落自己争得头破血流去罢...
既然朕大宁边疆暂无外患,卿家可在神都多驻留一段时日,也好去见见你那嫁入章府的妹妹。”
镇北公听出了女帝的言外之意,凛然道:“请陛下宽心,微臣定会护住大学士家眷,铲除宵小之辈!”
“嗯,有卿家在,朕也能放心了......”
女帝微微颔首,似还有要说,然而却见几名宫女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喊道——
“陛下,太后请您过去。”
女帝面色一沉:“出什么事了?”
“是...方才水大人送去了一封密函,太后看后凤颜大怒,让...让我等几个一定要请陛下前去,太后要亲自问话...”
问话?是训话吧。
女帝一双清亮明丽的眼眸中闪过讥讽,淡淡道:“命人摆驾吧。”
......
......
坤宁宫。
当李凝月赶到时,只见宫内一片狼藉,随处可见上好的瓷器碎屑,披头散发的姜太后瘫坐在软榻,姣好秀丽的容颜上却满是狰狞之色。
“凝月...”见女帝进来,姜太后眼中难掩愤恨,厉声质问道:“是你命人下的手!?”
李凝月闻言,错愕道:“母后在说什么?好端端的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
姜太后见她面色不似作伪,心下稍宽,想道:“凝月素来敬爱我,笙庆几次顶撞她也未较真...莫非不是她所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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