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算是有眼光的人,知道这题目繁难,也能大致估算计算的难度。更多的人是目瞪口呆,对着这怪题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发呆。
张公子身边两人,乃是他从府城最大商行之中请来的账房先生,一手珠算都是精妙绝伦。此时两人都是满头油汗,一手持笔书写,一手五指齐飞,打得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虽然手上并不闲着,心里却终究是虚的,彼此对望一眼,都能瞧见对方眼中的惊惶之色。他们自以为精通算学,在这府城之中无有敌手,没想到碰上汉江府金秋花魁会算学关卡里史无前例的难题!
众人闭目苦思者有之,哀呼者有之,自觉不成当场离去的也有之,在这第一艘大船之上,闹闹嚷嚷。与之相比,新任丁花魁的画舫之上却是一片清净。
花魁大会期间,丁姑娘不用招呼客人,也不用抛头露面,只要在船舱之中静静休息,等待最后结果即可。
她坐在琥珀色的珠帘后,伸出如白皙如玉质的半截小臂,环佩叮当,青葱般的颀长手指拈起案上一盅香茶,拿到嘴边细细吹凉,啜了一口后,询问道:“第一关算学,如何了?”
在珠帘外,站着一个紧袖长袄的红衣丫环,听丁姑娘询问,连忙躬身汇报,“刚才传过来消息,众人皆是一筹莫展,只怕小姐的题目确实太难了。”
其实如果河上风静,竖起耳朵细听,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到第一艘船上怨声载道的声音。汉江府和附近几个府州县的才子聚集在此,却没有人能够从容自如的面对这一道难题。
丁姑娘懒洋洋的说:“不过只是半道题,有什么难的,实在是这汉江府中无人,若有高手借天地神通,一炷香之中就可以将这题目算的清清楚楚。”
她出题之时,已经刻意去掉了下半截,否则最后的结果还要大上无数倍,那就真不是今日这些人能够计算的范围。为了让这关卡变得有现实意义,她不得不削减了难度。
饶是如此,整个汉江府中,能够靠着苦算一毫不差的将答案算出来的人,只怕也不会太多,何况还有时间限制。
红衣丫环奉承道:“小姐天纵奇才,岂是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不过中原之地,文风过盛,重道统文章,轻实用之学。这算学之道本就无人重视,也并非只是这汉江府的问题。”
丁姑娘有些意兴阑珊,“便如此罢,若有什么消息再来报我。”红衣丫环答应一声,迈着小碎步转身去了,丁姑娘放下茶盅,手臂缩回珠帘之内,静坐无语。
在第一艘大船上,陆伟已经给叶行远找来了白纸与炭笔,这船上倒是准备齐当,各式各样的计算工具都可借用。不过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算盘,只有少数人用纸笔计算。
叶行远拿了炭笔,皱着眉头,涂涂画画,如鬼画符一般。设未知数,列方程,这一道已经是许久不曾触碰,一时生疏,炭笔又用不习惯,画出来更是让人费解。
欧阳紫玉一开始还饶有兴致,盯着看了半天,最后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又看别人要么都在苦思,要么都在帮忙计算,只有她和陆伟干瞪眼,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便指挥陆伟道:“你去帮帮你表哥,你也是读书人,这些东西应该懂的吧?”
陆伟连连摆手,惶恐道:“我如何能与表哥相比?表哥写写画画的,我什么也都没看懂,还想找人请教呢。”
叶行远所写,似字非字,似画非画,别说是陆伟,就算是船上所有士子,包括一众算学高手,也不可能看得懂。也许在他们眼里,那些数学符号可能与画咒符是一样的......
叶行远这时候反而轻松下来,恍恍惚惚像是回到了青春年少的中学时光,在老师和同学身边,艰难地做着数学题似的。
他知道自己并非算术天才,只是胜在耐心、细心,只要能够找得到方法,一步步用笨办法解来,总会得出正确的结果。
何况在这个世界上,方程组解法大约也算得上是独到神通了,比强算之法不知道高明了多少,也不能算是笨办法了。
叶行远耐心的进行代入消元,一步步安心计算,耳边喧嚣之声渐渐不闻,全身心地投入在这一道算法繁复的题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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