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镇 (2-1)

七月流火，空气中的暑气将消未消。小镇大门口附近的大槐树底下，老老少少各自聚集，乘凉闲话。

老槐树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现已有四人环抱之粗。枝干四散生长，宛如撑开一柄巨大的荫伞，世世代代为小镇人遮阳避暑，荫蔽后人。

巨槐的旁边有一口名为忘忧泉的老井，和老槐一样，都是在小镇建成之初就已有之。井水格外甜冽，故而离忘忧泉最远的镇西的高门大户，也经常遣家丁仆役来此取水。

小镇不大，常住人口七千余人，倒是周围群山环绕，青郁翠绿，又有几条江河顺山流淌。竟是打造出了一幅山水相依，潜龙在渊的独特气象。

小镇寻常人家的孩子成年择业，选择往往不多。加起来无非也就三条。要么接过祖传的几亩田地，从此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劳累，但胜在安稳。要么进入镇上形形色色的铺子工坊，做个学徒，这样虽也不轻松，但要是在将来哪天顺利出师，正式成了一名工师匠人，那就是另外一番境地，小镇的各家店铺工坊给的工钱都不低的。最后便是外出闯荡，不过选择这条路的人，小镇上每一代都不多，寥寥几人而已。

三条路各不相同，但无疑进入工坊店铺的收入最高。为了让自家孩子以后日子能够过的更轻松些，小镇人家大都削尖了脑袋把自家崽子送进各家店铺工坊。

其中最受欢迎的，是镇子后面竹林深处的铁匠铺。虽说里边只有一个铁匠，而且铁匠铺的位置也不大好，远离小镇最繁华的那条八宝街。但遭不住偌大一座跃龙镇千百年来，只有这么一座铁匠铺。垄断着小镇的打铁行业。

铁匠铺原本只有一个打铁师傅，姓陆，最好饮酒，是八宝街上青叶酒坊的常客。不过，虽说陆铁匠是个酒鬼，但他的手艺的确不错。将来交出的徒弟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而且，谁不知道陆师傅对于学徒，那是相当阔绰的。再加上性格大大咧咧的陆铁匠没有小镇上其他铺坊的那些师傅们的毛病。每月拜师的例钱也不是很多。总之，选他肯定没错。

不过，眼高于顶的陆师傅挑遍了整个小镇，对于那些年龄合适做学徒的半大小子，却是一个也没桥上。再后来，陆师傅出去小镇一趟，回来时便带了一个面容俊朗的外地孩子，收为铁匠铺的学徒。

少年姓李名为扶陵，初来小镇之时，身体瘦小，但经过铁匠铺几年锻铁，倒是精壮了不少。比起刚进小镇那会儿，简直云泥之别。

清风微拂，舞动一树槐枝轻扬，散落下片片尚碧绿青翠的槐叶。树下乘荫的孩童急忙捡来玩。旁边带孩子出来的长辈总是一边笑颜，一边轻呼道：“慢些，慢些。”

老槐树就像一位不知疲倦的忠心护卫，千百年来历经风雨，默默守护着小镇的安宁。

树下乘凉的习惯也不知沿袭了几百年。但小镇人在树下各自心照不宣的排“座次”的规矩，却是一直就有。按照家境好坏来决定各家乘荫时离老槐树的距离。自然，家境越好，离得越近。像小镇上被称为四姓十家的各大望族，在老槐底下乘凉便是坐在极近的位置。

至于相对贫寒些的镇东人家，一般都坐在离槐树主干较远的荫凉里。风吹树动，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地，也能照在纳凉人的后背上。这条小镇上约定俗成的古怪“规矩”，已经在小镇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虽说让镇东居民百思不得其解，但迫于镇西望族势大，再加上自家长辈的告诫。倒也一直相安无事，没谁跳出来说个不是。

小镇后面有一片颇为幽静的竹林，竹林深处便是镇子上唯一的一座铁匠铺了。总共五间茅屋，外围还就近取材围有一圈竹篱。推开竹门进去，一群鸡鸭散跑在院中。正对门的两间屋子，分别上有两枚明亮的铜锁，上面还饰有密密麻麻认不得的纹路。

院子的右边另有一座竹楼，大概六七间房屋。是铁匠铺一对师徒日常起居的地方。竹楼对面，则是一座打铁炉。炉边放有一大一小两柄形制一模一样的锻铁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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