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涛性情彪悍,他不闪不避,埋头就撞了去,与饿死鬼滚做一团,身血液粘在鬼身,顿时将其点燃。饿死鬼因剧痛而力衰,反被龙涛一手摁在地,一手高举,重重落下。
仿佛铁锤锻打钢坯,铛铛有声,火星四射。
那磷火鬼见势不妙,竟转身就跑,“祝融”锁住溺死鬼不舍松手,只极力伸长脖子,一口叼住磷火鬼一足。
那磷火鬼连打带踹,祝融非但贪婪地咬死不放,还如蛇吞噬猎物般,喉头滚动,一点点将挣扎的磷火鬼吞入腹中。
直至龙涛将饿死鬼锤作烟气四散,“祝融”也将那磷火鬼彻底吞食,正钳住溺死鬼一口口慢慢啃食。
龙涛吃力起身,敕令道:“速归吾身。”
那“祝融”脖子一缩,佯装没听着,龙涛冷眼瞥去,它才唉声叹气着把溺死鬼扯散作纷纷灰烬飘洒,化作一道火光,投入龙涛脊背。
龙涛身子晃了晃站定,低喘几口,蹒跚挪到了矮桌前。
三只厉鬼魂飞魄散一同损坏了宿主牛石的精气,他此刻瘫在座,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两眼空空对着纷纷灰烬。
龙涛啐了口血沫,抓起了桌切脍刀。
“停手!莫要莽撞!”
……
一切发生得太快,曲定春将将回神,眼见此幕,匆匆喊住。
龙涛闻声回首,神情一片平静,哪见冲动。
他说:“大哥,杀了这厮,左近里坊剩咱们一家,保义团才能活。”
曲定春苦笑摇头。
他深知情势已变,这法子早成梦幻泡影。
“留着他,你我固然必死,但其余弟兄或许能活。可若杀了他,便是折了窟窿城脸面,怕是阖团弟兄连带大伙儿家小的血也消不了鬼王怨愤!”
龙涛没再反驳。
却突而扯住牛石发髻,杀鸡一般,割开了他的脖子。
血雾嘶嘶喷溅。
龙涛淡然回身,反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二十年前,大哥将年幼的我从阴沟里捡出来,幸苦抚养成人,就不曾好奇小弟是何来历么?”
曲定春直直看着那血雾良久,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你不想说,我也不好问。”
“多谢兄长体谅,而今也无需再隐瞒了。”
龙涛郑重其事有些生疏地拳抱阴阳,作起拱手礼。
“贫道俗名龙涛,法号朝雨,乃祖师虚元子一脉最后也是最不成器的弟子。将小弟交给窟窿城,足解鬼王之恨!”
曲定春听罢怔怔无言。
龙涛大笑,回身剥开牛石胸膛,切下一片心肝。
口中咀嚼两下,却“呸”地吐了出来。
“烂心肝果然腥臭!直贼娘,男儿临死竟无好酒肉果腹。”
罢了。
毫不迟疑,持刀横颈立要自刃。
这关头。
仿佛盛和楼当日重现,一只手突兀伸来,牢牢抓住了刀刃。
“大哥?”
“谁说你必须得死?”曲定春双眼通红,“谁说是咱们杀了他?!”
龙涛愕然不解。
“钱唐谁人不知咱们保义团正忙着收拢地盘,前番张牙舞爪也不过是为了投身窟窿城。这等地痞无赖如何会自不量力袭杀侍者、得罪鬼神?况且,这几日,咱们一直都在春坊河耍乐。”他眼里凶光毕现,“有哪个瞧见是咱俩进了这忠胜社?!”
“所以……”
…………
“所以。”
房门紧锁的小庙。
灯烛摇晃的祠堂。
灰烬纷纷的暗室。
“杀他的是……”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
郝仁。
阮十三。
曲定春。
异口同声。
“解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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