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吴浩亦去信咨询留守盱眙、泗州的展渊,展渊反应极快,不过三日,回信便到,随信还送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展渊以为,很可以在此事上发挥重要作用。
此君名叫张森,籍贯山东益都府,是个专做两淮榷场生意的商人。
“榷”为专卖之意,“场”为场所之意,榷场,即官方控制的贸易市场。
宋、金边境,一向设有榷场,和平时期正常往来贸易两国交兵,榷场暂停,但走私活动,不论战、和,从未停止。
两淮地区,宋这边儿,光州光山县设有榷场,曰“中渡市”,安丰军花靥镇设有榷场,曰“花靥市”,盱眙军也设有榷场,地点就在盱眙城东北的龟山镇,曰“龟山市”。
金那边儿,盱眙对过的泗州设有榷场,光州对过的蔡州设有榷场。
金境内的榷场,主要向宋卖出盐、丝绢、药材、猪、羊等宋境内的榷场,主要向金卖出茶叶、木棉、象牙、犀角、乳香、檀香等等。
双方都有明确的禁运品:金禁止向宋输出马匹、兵器宋则禁止向金输出牛和铜。
宋少马、少铁少马,军队机动能力便差少铁,兵甲便不及金之犀利,宋金战争,宋被动挨打,这两项,皆为重要原因。
金少牛、少铜,少牛,影响耕作少铜,铜钱便少,影响商品流通,这两项,都是很制约生产力发展的事情。
即是说,宋金贸易,都掐着对方的七寸,轻易不放手。
也因此,榷场内外的走私贸易,非常活跃。
张森主要做进口生意,长驻盱眙的龟山市榷场内,收购茶叶榷场外,收购铜器。
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展渊通判盱眙、泗州之后,整顿上下,也包括榷场,正准备将收购来的铜器运过淮水的张森,被抓了个现行。
宋对铜的禁运,异常严格,譬如,明文规定,“铜钱入海五里,尽没其资”,但张森辩解:泗州已是大宋疆土,我虽欲将铜器运过淮水,但没打算运出泗州呀?不能就说我走私罢?
嘿!这个嘴皮子?
展渊得报,有些好奇,便亲自传见了张森,待问清楚其出身来历,立即敏锐判断:此奇货可居也!
事实上,张森本人能量有限,真正奇货可居的,是其弟,名叫张林的。
张林原也是同哥哥一起做走私贸易的,蒙古入寇,因他素有勇武之名,被益都府任命为签军十将,“签”即签发,遇有战事,签发平民为军,谓之“签军”,也即临时拉壮丁的那种“十将”,虽带个“将”字,其实就管十几个人,十夫长一类的小军官。
这里说的“蒙古入寇”,是几年前的事情,彼时,蒙古对金的河北、山东的攻略,还是以残破为主要目的,夺地皆不守,烧杀抢掠一番,便弃城而去,对益都,也是这如此。
蒙古人走后,益都一直没王蜂,张林看出机会,聚众数百,占据府城,号称“克复”,并以此上表朝廷邀功。彼时,金廷力不能及益都,有人出头维持秩序也好,于是,任命张林为益都府治中。
有了名义,张林的势力,愈来愈大,一二年内,益都府境内,府城周边,以及北至沿海,都在其掌控之下了。
益都是滨州东邻,黄河虽在滨州入海,但入海口距州东境不远,张林的势力,完全可以辐射到黄河入海口。
展渊建议:与张林合作,海运我们负责,河运张林负责,海船运米粮至滨州宁海镇,换装张林的河船,溯流而至东平。
张林是金的治中,对于他来说,此举既立大功,又赚大钱,虽然要冒风险,但,如何不值得一试呢?
对于我们来说,即便此事曝露,台面上,也只是同山东某土豪之间贸易而已他买了我们的米,爱卖给谁,就卖给谁,我们哪儿管的了啊?较之直接同金国山东行省贸易,性质到底大有不同。
另外,展渊不以为森林兄弟为金国之忠臣孝子,经此合作,结下善缘,日后进取山东,彼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嗯!很是!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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