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门寺在望,车子停下,帘子掀起,里头的吴知古喊了声,“阿莒!”
赵与莒过去,吴知古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赵与莒点点头,回来对吴浩说道,“吴大哥,我先送姊姊回观,吴大哥和贵纲纪晚一步入寺,可好?”
一路说说谈谈的另一收获,是在吴浩的坚持下,赵与莒对他的称呼,由“吴将仕”改为“吴大哥”了。
吴知古的要求在情理之中,到底男女有别,若她与吴浩同入寺,未必不惹出什么闲话来,而吴浩本是过来做探子的,也不欲过于引人注目,“当然!如是,就暂且别过了!”说罢,对着车子深深一揖。
吴知古微微一笑,欠一欠身,放下了帘子。
吴、赵姊弟进去后,吴浩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方才入寺,先找到知客寮,说“先君托梦,要我替他做几坛功果”,云云。
时已向晚,知客僧本来已在摸鱼,准备下班,见来了生意,精神一振,赶紧一边喊道人奉茶,一边跑去请了监寺出来。
说明一下:
所谓“道人”,不是“道士”,而是寺庙的佣工,是俗家人。
“监寺”,不是寺庙一把手,而是主管庶务,算是财务负责人;一把手,是方丈或者住持,两宋时代,一般称为“长老”。
监寺盛赞吴浩“孝感通天”,吴浩则问道,“长老可在?容小可顶礼。”“顶礼”啥的,自然是客气话,意思是,叫你们经理出来,咱见个面吧。
吴浩认为,上乘宗若真以云门寺为根据,所勾连者,只能是长老——只同中层干部打交道,用处不大;所以,要亲眼看一看,这位左佛右魔的长老,到底是何许样人物?
监寺却以为,这位客户要长老来替他住持坛场,陪笑道,“敝寺长老云游在外,总得过些日子,才能回寺。”略一顿,“好叫大官人得知,敝寺的首座,也是一等一的大德,由他来主持尊君的坛场,也一般的是大功德呀!”
首座是长老的佐贰,算是业务副总裁。
吴浩不由失望,不过,请和尚做法事,指定某某为主持人,还是比较少见的,他不好坚持,只能懒懒的点点头。
监寺又请问,这个法事,是到府上去做呢,还是在寺里做?
当然是在寺里做啦。
这样,到时候,老子可以借这个由头,再过云门寺来,探查一番。
于是议定费用,下了一半定金。
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自然不好教客户连夜赶路,于是,安排斋饭、客房、洗沐——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饭后,吴浩出了客房,负着手,踱着方步,一殿一阁,慢慢的走过去——此谓之“随喜”。
名为瞻仰寺庙,实则:其一,观察形势;其二嘛,找一找,“远岫观”在哪里?
“其一”暂时没看出啥名堂来,既没见哪座房子,有特别的警戒,像囤积兵器甲胄之所在,也没见有武僧一类人物“呼儿嗨哟”的练习技击。
反倒是晚钟声悠扬,晚课声朗朗,一派佛门净地景象。
“其二”却是被他寻到了,选佛场之后,已接近云门寺的北垣了,竹丛花木掩映之中,一所精致的小院子,若不是门楣上悬了块“远岫观”的匾,决计想不到,这个小院子,居然是座道观?
此时此刻,里头的道装美人正在做什么?或者,还是道装吗?会不会……嘿嘿,嘿嘿。
心里头痒痒的,却不好靠的太近,远远的下死眼“随喜”了一会儿,掉头回了客房。
此时,太阳堪堪落山,西天余晖犹在。
在客房里挨了个把时辰,外头隐隐传来“当当”两声;过了片刻,再“当当”两声;移时,第三次“当当”两声。
这是木棒连击铁牌所致,是“报晓头陀”在打更报时——二更天了。
即,亥初,晚上九点了。
整座寺院,陆续息灯、就寝。
此为“人定”,但客房里的人,刚刚好相反,吴浩、杨奎打开衣包,换上带备的夜行衣,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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