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山地上,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又好像有一群诡异的人影围着她跳舞。
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些,她认真思考着,反倒不急着醒。
椿道人打量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素雪,没有再施舍多的眼神。一个普通的凡人中了他的术,没有一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他手里拿着拂尘,向右一挥,偏殿的门窗缓缓关上;再一挥,那些从门缝窗纸透进来的光亮也消失了,只有榻床的九根栏柱发出幽幽的光,照亮了床铺之中康儿睡得红彤彤的脸。
单手画印,椿道人默默吟诵咒语,不一会儿,那九角榻床发出亮光,浮现出床板上暗红色的法阵,从床栏的龙子雕塑嘴里吐出一缕银白色的蛛丝落在法阵中央的康儿身上,慢慢将他包裹其中。空气中,似传来孩童的轻笑,还有野兽的低吼。
椿道人微皱着眉,想要拦下这声音,却还是漏了些许出去。
哪怕是杂龙临终前的低吼,也不是这么好消除的。
许久之后,九座各不相同的龙子雕塑吐尽了蛛丝将康儿包在其中,像是一个蚕蛹。椿道人从袖中取出净瓶,拨出塞子后轻吹了一口气,瓶中的点点光团顺着这口气飘了出来,慢慢聚在一起凝成婴儿的模样朝着阵法中间的蛹中钻去。
椿道人冷眼看着,嘴角浮现轻笑,忽地,他笑容一滞,掐指一算后,动作一顿,又看了床上融入蛹中一半的鬼婴一眼,心下有了决断。加固了偏殿的法阵后,他闪身离去。
榻床上,鬼婴还在朝蛹中钻,若是道宫的人在就能认出这鬼婴与一般的不同,身上煞气极重又有龙气压制混和。
可惜道宫的人不在,他们错过了关键的一幕,就连椿道人都测算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一只纤细发白的玉手抓住了鬼婴的后颈,把他拎了起来。鬼婴似乎有点纳闷,四肢还保持着爬动的姿势,转头想要朝着阻碍他的对象怒吼,却被对方一口咬在了脖子。
“啊~”
低沉尖锐的吼叫声充满了整个大殿,躺着的人一无所知,外面的人隔着阵法也无从察觉。
鬼婴被忽然袭击自不肯罢休,而拎着他的白衣女鬼也不是好惹的。两只鬼在偏殿战成一团,所到之处各种摆设皆被毁损,唯一完好的大概只有榻床和靠在榻床边上足够幸运的素雪。
被放置在榻床阵法中央的康儿自然毫无察觉,更不可能知道他身上的蛛丝缠到了白衣女鬼的身上,正一点点融进白衣女鬼的衣服里。
白衣女鬼生前叫贞娘,家中小有薄产,嫁了一个门户相当的夫君,却因为无所出渐受夫家嫌弃,在二十六岁、她出嫁十年后被休弃。
家里也有些嫌弃她,她呆着郁闷,一日出城上香散心,不小心走错了路从山上滑了下来意外亡故。
家里没看到尸体,也不知道她已经亡故,只当她失踪被人掳走了,也没有太声张,找了一段日子就不再找了。她自己也浑浑噩噩在山中当了好几年孤魂野鬼,直到前几年才被一路过的道人收拢醒过神来记起自己是谁,之后跟一堆鬼住在一个瓶子里,日日听经修炼。
瓶子里常有新鬼入内,也有旧鬼离开,她有时也会想这些旧鬼去了哪里,是否如诵经的道人所说重活了一次。她也想要重活,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她想要个孩子。
孩子几乎成了她的执念,在她执念日深的时候,她总算被放出了净瓶,跟到了一女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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