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秋时节,外野虽是红衰翠减,但依旧杂草丰茂。
此时时间已是下午酉时,在一条废弃的官道上,两名身背箱笼的书生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而行。
这两名书生相貌俱是上佳,只是一人形态硬朗,一人则稍显文弱罢了。
这两书生非是他人,正是今年在新月书院通过遴考,而入读江州白鹿书院之人。
其中一者当然正是顾尧,至于另外一人,则是那潞阳府令之子,宁采臣了。
“采臣兄,这条路你真没记错?我怎么觉得咱们越走越偏僻了啊。”
越过一处露于道间的沟壑,顾尧驻足,冲跟于他身后的书生抱怨了一句。
“顾兄勿躁。”
宁采臣紧随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泛黄破旧的纸质地图。
“顾兄请看,从这图中标识来看,咱们此刻走得确实是一条直抵金华的近路……”
“采臣兄!”盯着宁采臣手上图纸,顾尧蹙眉,打断了他的讲解。
“你这地图是哪儿来的?瞧着年头也不短了吧……”
他语气微嗔,显然已对宁采臣手上地图产生了怀疑。
对此,宁采臣连忙进一步解释。
“顾兄可能看书太多,故而对《江州地理经注》这本书上的内容有所遗忘。
咱们现在所立之处,在三百年前可是一座繁华县城!只是后来不知何因县城迁出,故而才导致此地衰落……“
说到此处,宁采臣的声音渐渐低弱,“只是虽说没了县城,但这地方到底根基还在,以往也常常听闻这里人迹不少……但为何,为何今日到此,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难道是书上记载有问题?”
这最后一句话宁采臣明显是在自言自语,显然,目之所及的衰败破落,就连他这个一向唯书本是从的书生都失了自信。
“算了!既然是那本什么经注上说的此处可行,那应该就是没问题的。眼下天光将尽,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顾尧大刺刺一挥手,阻止了宁采臣对书籍的怀疑。因为他知道,若不出手阻住这名官二代的念头,一会儿这家伙就会背出一些经籍典故来向他这个“学霸”请教探讨。
先前在路上,顾大公子早已是深受其害。
因为他可不是什么学霸呀,他甚至连宁采臣问出的许多问题都听不大懂。
奈何,宁采臣可不知道这些……
……
“顾兄,其实当日院试的卷子,我曾私下托刘学政着人抄录过一份。
顾兄所著文章,析理精深,就连家父看了都自叹弗如,直言非有数十年功力绝做不出这等锦绣大作!
以前在下只认为顾兄当只有诗词堪称一绝,但在这次院试后,采臣已对顾兄心服口服,故而才央求父亲亲自登门,以求得与顾兄同路而行的机会……“
经历了方才顾尧质疑行路是否正确的小小风波后,二人已再次上路。
一路上,宁采臣已将刚刚的些许不愉抛诸脑后,再次旧话重提,无非是想和顾尧套套近乎。
要说宁采臣此人,顾尧与其相处这些时日,发现其人品还是不错的。
虽然他是个官二代,但其身上却没有丝毫达官贵人们的纨绔之气。
只不过有时可能会为了出风头,而做出一些糊涂事。
但是年轻人嘛,哪个没有几分争强好胜之心?
只是宁采臣身上有一处“缺点”顾尧却是万万难以忍受的。
那就是这小子太能吊书袋,太有些……书呆子气了!
就像现在,随着他长长一段话说完,顾尧已经可以猜出他接下来将要引出的话题,无非是一些“近日读书,有一处疑难不懂,望顾兄解惑”等等诸类。
可顾大公子哪会什么“解惑”啊!
不过幸好,此时日头已是偏至极西,顾尧也就能光明正大地掐断宁公子的“不耻上问”了。
“采臣兄,天色将黑,我等今晚歇于何处,你可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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