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弛扯紧缰绳,“郑坚那个狗杂碎,莫不是祖坟埋进了粪坑,后辈尽是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尽招些当街狂吠,满嘴喷粪的狗奴才!”
严弛此人,三朝元老,年轻时也是午云文武双全的人物,行军打仗几十年,资历老道,后来独子严宾战死沙场,一门两帅的严弛才弃武从了文,转成了兵部尚书,独自抚养独孙严涉长大,然而“严钢牙”却不是白叫的,当年气死三夫的本事更是炉火纯青!
左珽太阳穴突突地跳,严弛这个老匹夫!把郑国公祖宗、本人和后人问候了个遍,连带着他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铛!”左珽抽出了双剑,爆喝:“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耍嘴皮子,老子今天就割烂你的臭嘴!”
严弛抽出长枪喝道:“无知小儿!老夫年少时也曾跟随高祖皇帝征战四方!你以为老夫是吓大的?”左珽飞身而起,与严弛缠斗在一起,刀枪相撞,火光四射,一时间飞沙走石。
严涉艰难地转动眼珠,透过微弱的火光遥望远方天际,他想起京郊千夜河畔,夏夜里垂柳满地,花灯随水漂流,灯火下双髻插着珠花,粉妆玉砌的小娘子,拈着他的糕糖,仰起头问他:“严小郎君,待阿媛及笄,你会送我一大把蓝色鸢尾花吗?我要公主殿下那种!”
待我凯旋回朝,必许卿鸢尾漫天!年轻的郎君身子已经冰冷,至死不闭的双眼遥望着都宫方向,天光久久不至。
五更已过,梅杏长街上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鲜血溅得屋舍上到处都是,凝固后透出一股暗沉的死寂来。残破的旗帜倾倒在屋舍上,随着夜风晃动,击破的战鼓露出黑漆的空洞,鲜血浸透的残剑散落满地,静静地守护着身边死去多时的主人。
召陵一片静寂,召王府的房梁在大火下开始倒塌,曾经气势恢宏,精雕玉琢的楼阁慢慢被火吞灭,火势随风蔓延,熊熊大火照亮了长街。召王府西北角,火光还未蔓延过来,一间高高的阁楼上,一个人影正在肆意挥洒狼毫,他面前铺展着长长的书页。
“午云历大定二年秋,八月初三,叛军夜攻召陵……城破,守将严涉战死,主帅薛行之引沧江水倒淹……率兵死守长街……身死,召王战死,召陵十万百姓尽皆被屠……俄顷,掖谷震动……洪水爆发,水淹召陵……赵尚自焚于召王府,叛军余孽出逃……云止帝下落不明……召陵已成水城……”
最后一章《召陵志》写完,老者站起来了身,夜风吹得他的衣袍簌簌作响,他朝着召王宫靠近一步,冲天的火光映着老者麻木的脸,“啪嗒!”毛笔被丢下了楼,落在深处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此静寂,如此冷清,老者流下一滴浊泪,召陵已成死城,巫家只剩他一人,而他的任务便是撰写《召陵志》,务必让世人知道今夜召陵发生了什么。
火光逼近,老者快速咬破手指,在地上画起来,一只血红的大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立在了他面前,老者将城志收好,捆在了大鸟身上,“去都宫报信,将城志交给傅九织……”
血鸟飞到了空中,围绕老者飞了一圈,悲鸣一声,朝着都宫飞去。老者闭上眼,感受着吹过来的热浪,召王府地势高,满城的洪水只淹没了主宫。
老者慢慢走下楼梯,往召王府祠堂走去,洪水已经淹没了一半楼梯,老者沉入了水下,摸索着朝祠堂游去。那里,族人们都在,召王一脉也都在,在等着他……
天光终至,静静照着这座死寂浑浊的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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