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玉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刘春田身边,说:“让诸位失望了。今天,如果没有串子和实子逼我喝酒,我还不能痛快地说出实话。再选一个厂长,折腾一年半年,家败得更光,还不如痛痛快快死掉。你们看我们这座城市,这一年有多少企业破产?这条街的机械厂、造纸厂、还有砂轮厂,不都破产了,我们这一千多人的厂子算什么?破产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带来的阵痛,我们再怎样搂着抱着也阻挡不了这个趋势。”
尤玉说的这些话,大家无言以对。
“厂子破产,有补偿金,可有多少?串子、实子、尤玉还有圆圆,你们都还年轻,干点什么都能养家糊口。苦就苦了我这样老不老小不小没什么技术的人,干力气活又没力量。还有老刘,你,别看是什么狗屁专家,离开酒厂什么都不是。是会有小酒厂用你,你肯背井离乡,放下架子,去给人家打工?”二姐叹息道。
“啥叫背井离乡?你跟师傅一起走,到哪里还不是一个家。”尤玉说。
大家都希望二姐和刘春田早点结合到一起,二姐始终不吐口。尤玉在这种场合说这话并没有劝他们的意思,只是想缓和一下大家的悲观情绪。
二姐狠狠地瞪了一眼尤玉,当着田圆圆的面极力地憋着,没有骂出口。
“我老了,回家抱孙子。”刘春田见二姐要发作,马上接话。
“想得美,儿子大学还没毕业,给你生孙子?再说,就你那人,能闲得住。”二姐撇嘴。
尤玉见自己一席话把大家说得很伤感,安慰道:“其实,也不必着急上火,路总是有的,国家对破产企业职工生活和再就业有许多优惠政策,困难只是一时。”
“你们愁什么?都是酒厂能人。春田师傅和实子是厂子有名的造酒专家,串子懂销售,为什么不来个二次创业?先干个小厂、或者是什么公司,我和二姐给你们卖酒。”田圆圆口快心直,把新婚之夜尤玉跟她说的话全都吐露出来。
尤玉跟她说的意思是,他不想竞选厂长,因为厂子无法再维持下去,必须破产。厂子破产之后,内行人可以重新组合、再创业,把酒厂多年的好酒传承下来。这是一条不错的选择。不过,那都是他人的事情,我不想干,因为我手中已经有项目。刚才,尤玉本想详细谈谈自己的想法,又担心话一但出口,这几个人又拽他挑头,所以话说一半又咽回来,没想到田圆圆不知深浅说了出来。
“圆圆这话我看行。这些日子我也在琢磨,不能眼看这么好的酒毁在我们手里,不如选个好地点,租几间房,开个小作坊,总能混口饭吃。”刘春田说。
“何止混口饭,还能发点小财。”实子说。
二姐眉毛一挑,道:“行呀,我跟圆圆卖酒,串子给我俩当头,老刘,你说怎么干,发号施令。”
“我发号施令不行,造酒还对付。老了,跟不上形势,对当今办企业的事一窍不通,也看不明白。我看,这个头还得尤玉来挑。”刘春田瞟眼尤玉,把“尤玉”两个字拉得很长。
尤玉看见师傅瞟他那眼神,深藏信任和期待,暗自叫苦。果然不出所料。我真是自找苦吃。他又狠狠剜田圆圆一眼,心中盘算着如何拒绝师傅的话。
田圆圆从来没有见过尤玉那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剜起人来很可怕。刘春田拉着长音道出“尤玉”二字,她才明白剜她的真正原因。自己说了蠢话。不过,这没关系,我说的话自己给圆回来就是。
“他呀,别再指望。”她白尤玉一眼,接话道:他同学在省城搞装饰材料,逼他作市里总代理。尤玉答应人家,合同都签了。你们不是总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打定主意嫁给他,三天就闪婚,现在可以告诉大家,因为他找到一条挣钱的路子,我不会饿死。”田圆圆说到这儿嘻嘻笑开,再偷看眼尤玉,发觉他那双小眼睛又变成笑眯眯。
以大家对尤玉的了解,刘春田说出这话,他不会痛痛快快地应下,这是他犹犹豫豫的性格决定的。这不要紧,可以继续谈,做他的思想工作,总能谈得通。可田圆圆这话就把大家嘴给堵上,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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