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心底很明白,他实际上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某个第八区独树一帜的手游大厂谋得几平方暂时属于自己的工位。不如说,他对于这个结果甚至感到庆幸。紧接着,他就下意识嘲笑自己的矛盾心态——一方面想要获得安稳的生活,一方面又对此嗤之以鼻——简直就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丑。
难道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吗?难道不是更古不变的真理,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总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吗?哪一条好,对于江夏来说,也是自不必说的了。
江夏想着,自己上一世就是这样选择了安稳,于是求仁得仁,尝到了发霉的苦果。那是一段如同过期牛奶一样,弥散着腐味的单调日子。为了金钱而奔波,但是却无从享受金钱带来的纸醉金迷。人世间的遗憾莫过于此。
到底要怎么做,自己心里不是有过答案吗?
只是被暂时埋在了角落里而已。
他早就从各式各样的艺术作品里得到了一套自己的理论,或许是拜尼采所赐,一条直达狄奥尼索斯的大路莫名向他显现。其中,希腊人在酒神祭典上所推崇的“迷狂”状态,仿佛转开秘录的钥匙,一下子进入了他的心灵。
与其说是更多的概念,不如说是更多的回忆开始向他涌来。亚兰语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她所说的每个音节都被替换成了其他的东西,在江夏的耳朵里回荡着。这样一来,她说的每句话都是他回忆中出现过的画面。
江夏尝试过融入他们——那些总是吵闹的人——从结果上来,这番努力也不能算是失败。只不过,就算混在他们之中一起叫嚷,他还是觉得有种无法言说的隔阂。即使他们能够互相称兄道弟,在篮球场上一起流汗,在毕业酒桌上推杯换盏,依然有着说不出的异样。
——他们反而不觉得异样。
这一点,就让当时的江夏觉得无法理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如此毫无顾忌的交往呢?仔细思考,这样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毕业之后,班上现在要好的同学会各奔东西,甚至不再见面。难道他们没有预见这一点吗?他们肯定知道这点,并且把这点当作事实接受下来了。事情本来应该到此结束的,但是,他为什么觉得无法理解呢?
江夏觉得自己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只有他这样脑子多少有点毛病的人才会在这种琐碎的地方钻牛角尖,这样做的结果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以外,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所以他们才不会去干。
将时间浪费在思考这些问题之上,毫无疑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其他人一定是本能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连朝着这些方向思考的可能都会掐灭。
“没考虑过。”
“这些是自然而然的。”
“习惯就好。”
他们一定会这么说。
江夏不止一次听到过类似的话。他们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温润的,夹杂着些许无奈的语气,仿佛一个温文尔雅的长辈在对着还不懂事的孩子说教。他们自己肯定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长期浸染在如此的气氛之中,因此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加以认同。
事实证明,他们这样做是对的。
——就像是河里的鱼应该顺着洋流前往大海,而绝不会想到要追溯河流的源头一样。
江夏觉得,自己是很愚钝的人。本来很简单的道理,他必须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尝过好几次苦头之后,才会真的相信。不,即使如此,有些东西他还是觉得难以理解,就像是有人对他说,本来空无一物的空气之中,却不言自明地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神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件逻辑上无法解释的事,更是他无法理解的事。
但是,说不定其中潜藏着真实。
这样一想,仿佛重活一次这件事本身也随之变得足够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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