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览神京?四方宾客趋华亭。六百载来开盛世,无忧,香轮暖辗辚辚走。瑞气自恣流。缘起缘落缘无休。三千儿郎拔雄城,事休,骏骑骄嘶讨功名!”
清河两岸,人头如蚁,声喧如蜂。一群士子沿河而行,结伴春游。其中,有身着素白衣袍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乘兴作歌一首,当即便引来了同伴们的交口称赞。
只不过,在这些壮怀激烈的士子之中,有一人却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那人虽然仅仅穿着细葛絺衣,又没有戴什么叮当作响的华贵配饰,但是其身量比周围的学生士子都高上一头,从衣袍的轮廓也能看出此子浑身都是腱子肉。
不像士子,倒像个赳赳武夫。
没和其它士子一般附庸风雅,这人与友人同游清河岸堤,目的只是为了逛些吃食摊子。
这时候,他走到一个米锦糕的摊子前,闻到刚出蒸笼的米糕清香味,里面似乎还加了一些桂花,于是不禁再次上前询问摊主价钱。
“老丈,您这蒸糕价钱几许?”
摊主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他见这些书生同游清河岸堤,估摸着应该是顺京城里哪家书院的生员,于是连忙答道:“好叫这位秀士知晓,小老儿这摊子上的蒸糕每碗一个制钱,不过若要配上蔗汁,每碗还需再加两钱。”
似是因为听到了摊主的言辞,刚刚那名在一众士子中唱出词牌、讨了个好彩头的书生也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秀士?老丈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的这位同窗学长可不是什么秀才出身。他不仅是四门学今年明算科的第一名,更是去岁就中了举人。现如今,正等着春闱搏个试进士出身,在这顺京诸衙门口找个差事做呢。”
虽然这人说话听起来像是吹捧自己的同学,但是却面露讥诮之意。卖米锦糕的老板每日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又怎能察觉不出这白衣士子的心思——无非就是明褒暗抑而已。
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从古至今,搞“鄙视链”这种东西,就数读书人最为热衷。
而其所依据的无非也就是两点:一是科举成绩排名的先后,二就是所学科目的贵贱。
大景朝的科举考试,林林总总出现过五十多个科目,后来删繁就简慢慢变成了六科。
其中,以明算、明书之类的“技能型”科目为下,而以进士科则含金量最高。也只有进士科的前三名才能被称为状元、榜眼、探花。
而明算科,则只有考了第一名才能被称为“进士及第”。若是有人以明算科为起点出仕,这辈子充其量当个七品官也就到头了。
然而,这和一个米锦糕摊子的老板有什么关系?而且,就像那个士子说的,眼前这高高壮壮的读书人已经是个举人老爷了——哪怕是明算科的,可释褐之后好歹也能当个九品官不是?
九品官也是官,也和白身之间存在着阶级差距,和黎民黔首泾渭分明。
因此,白衣士子的话令摊主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他着实是担心,若应对不当招致举人老爷不悦,自己这小摊子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好在,正当其踌躇无措之时,那个明算科的年轻举人老爷反倒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开口替他解围道:“您别听这些人聒噪。给我来上六碗米锦糕,要刚出锅的,全都浇上蔗汁。”
说完,他又从挂在蹀躞上的钱袋里取出了十八枚制钱,将其丢进摊主面前的钱匣子。
“噫,怎么恁多废话?我就不信,这黏糊糊的蒸糕还堵补上你们几个杀才的嘴。”高壮士子笑骂了一句,然后便大马金刀地坐到摊主为客人准备的长凳上,等着自己要的米锦糕。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几个士子吃上了米锦糕,果然也就不好再出言戏谑请客之人,而且又或许之前游玩已经谈了太多的诗词歌赋,他们反而开始聊一些正经事,讨论一些春闱可能要考的策问题目。
谈着谈着,这些人的话题,便延伸到了大景朝这些年来一条颇具争议的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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