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睡觉和赶夜班间犹豫纠结了一会儿,卧室中的侍女频频走动,仿佛在引诱他到床上去。伊士曼的王族知道高塔的一位阁下整日在王都乱窜,这显然不会令他们感到安心。她的小心思反而令他改了主意。“小麻烦鬼。”他推开房门。这一句好像是对侍女的爱称,少女脸颊粉红,没注意到“雄狮”语气中的讥讽。“下楼去吧,乖孩子,找个屋子自己睡。”罗奈德不喜欢受人摆布,即便某些时候他很乐意让人为自己的爱好挖空心思。
“你母亲会想见你的。”他自言自语,“和她一样四处跑,没一刻消停。”
但当他踏出阳台时,忽然发现那缕微弱的联系彻底消失了。在火种的感受中,诡秘、尖锐的神秘若哑光的刀锋一闪而没。这是黑巫术的力量。
罗奈德站在半空,怒意犹如壁炉中的火焰在夜风中爬升。他的神秘度扩张引起白塔下层的一阵骚动,然而断裂的感应无法重续。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罗玛的踪迹。
“这本书。我想我把它卖掉了。”希塔里安说。
她盯着姐姐露丝,试图在她脸上找到畏怯,然而那张笨脸蛋上只有迷惑。傻子。我不可能给一个傻子讲明白道理,她决心换个问题。“你白天上哪儿去了?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么?”
这回露丝听懂了。“我做梦。”她呀呀地说,用手指着窗户。“鱼。”
鱼你个头。希塔里安放弃了,她说不出责备的话,把姐姐一把抱住。“我知道你很走运。”她疲惫地在姐姐耳边倾诉,“但你真的把我吓坏了。”没人知道她在回家时看到露丝正在翻窗时,心里有多么惊恐。
“我做梦。”露丝告诉她。“梦里出门不要紧。”
“你以前从不梦游。”希塔里安紧皱眉头。露丝感受到她的焦虑,但根本不明就里。“太危险了。你遇到神秘生物怎么办?他们都会魔法。”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拔高。“不行,你不能四处梦游。露丝林戈特。听我的话。”
每当她叫出露丝的名字,姐姐就会听话。这源于露丝没傻之前,母亲一着急要打她们,就会愤怒地叫出她们的名字。它成了再明显不过的警示,使两姐妹牢记于心。
露丝睡下了,希塔里安锁好门窗,却依然不敢合眼。又是梦。她正逐渐恐惧做梦。夜晚给她的不安远超过行人混杂的街道,这都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她与姐姐做了同一个梦,血红的噩梦,每当希塔里安觉得自己要忘掉它了,噩梦就会在夜晚重临。它在纠缠我们。这个念头令她颤栗,以至于彻夜难眠。
但不论如何,噩梦只能慑服我们的意志而无法碰触到现实。希塔里安对自己说。一个怪梦,有什么好怕的?她安慰姐姐露丝,即便傻子不觉得害怕。说到底,每天食不果腹的人生才是漫长的噩梦,而一片红色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是个梦。希塔里安心想。我太重视它了,老是去想它,才最终夜有所梦。就是这样。它影响不了我们
直到在露丝梦游以后,这个问题才重新变得严峻起来。临睡前希塔里安满怀疑虑,四下翻动想找到发梦的源头,结果从桌子底下发现了那本早该被卖掉的忏悔录。就是在给露丝的那天晚上,她们开始做红色的梦。希塔里安一见它就觉得恐惧,她把书页撕得粉碎,用火烧尽,结果梦境却依旧降临。
然而今夜又出现了变化。希塔里安在一片深红的水流中,意识到自己能看清头顶的天花板。她的眼前仿佛罩上一层血红薄纱,意识也无比清晰。无数雪白的鱼儿在她身边游过,她看清之后吓得差点失声尖叫。一节节白骨正随着水波朝一个方向流动。她胡乱摆手,却打到了睡在身边的姐姐露丝。
“疼。”露丝说。一串泡泡从她嘴里冒出来,她有趣地鼓起腮帮子。
希塔里安连忙去捂姐姐的嘴,这样让她感到恶心。醒过来。她在心里呼喊,醒过来!让我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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