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孙文翰,今年四十一岁,留着三缕长须,相貌堂堂。说起来,他作为官员,如今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但他却有点郁郁不得志。
他是不知道,在纪小朵前世那个世界,有句话叫做“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但他这时的心情是一致的。
十年寒窗,数年科举,各种苦处熬尽,好不容易谋了个实缺,却在这州府。
顶头上司的官衙和他隔不了两里路,他一举一动都在上司眼皮底下,他说是一县主官,但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再者这城里达官贵人谁没点沾亲带故?他一个七品小县令,敢得罪谁?
平常被一层层婆婆压着时时掣肘,但真要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他的锅。
他这官当得有什么意思?
孙文翰本来已经找了人活动,只等这一任期满就另谋高就。
眼看着只剩半年了,却出了这桩诡异的案子。
他简直头发都愁白了几根。
最开始死的,是个乞丐。
那时还没什么人在意。
乞丐么,饿死病死都寻常。县衙这边也就是安排了人把尸体拖去城外乱葬岗一扔了事。
但跟着就接二连三的开始死人。
这就不只是乞丐了,各种营生的人都有。
他们全都是死在自己家里,没病没痛,没有外人上门,也没人听到打斗,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尸体。
而且原本年轻力壮的男人,死的时候形容枯槁,瘦骨嶙峋,有如耄耋老者,却又没有一点外伤,脸上甚至还带着种满足的笑容。看起来又诡异又恐怖。
连见惯尸体的仵作都吓得打颤。
所以衙役们私下里都传是厉鬼索命。
孙文翰自己也觉得是。
但这种理由,能用来结案吗?上司能信吗?
受害者家里也不能接受啊。
前几个还好,小门小户的也掀不起多少浪来,但最新死的这个,是陈家的公子。
陈家世代为商,富可敌国,可惜上上下下好几代人,就出了陈六公子这一个种子,当年他考上弘文书院的时候,陈家还大摆了三天流水席,就盼望着他能金榜题名以后为陈家改换门庭。
现在不明不白死了。
陈家不闹才奇怪吧?
但要他去跟陈家老爷解释说是公子惹上厉鬼这事他管不了?
是怕陈家找不到路上京告状吗?
哪怕不上京,到刺史面前告一状也够他喝一壶的。
所以他也只能当着陈家人的面发作了办案的衙役,又承诺一定尽快破案。
但这案子到底怎么破,他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虽然陈家有个小厮说半夜起来时看六公子书斋里还亮着灯,去看了一眼,发现有个美人和六公子在一起,还凭记忆画了张像。孙文翰也命令衙役们全城搜捕,但其实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他每年经手的海捕文书通缉画像也不知有多少,只凭那个,有几个真能抓到人的?
何况这还有可能是鬼?
结果捕快班头王海跑来报告说已经抓到了画像上的人时,孙文翰反而吓了一跳,“怎么抓到的?”
“说起来也巧。”王海说,“昨天不是李安挨了打嘛,我就让两个弟兄送他回去。结果就在李安家附近,看到个女人,似乎有点像是陈兴说的那个样子。但当时他们没带画像,就回来跟我说了声。今天早上我召集了弟兄们,在那边搜寻,果然发现那样一个女人。拿了画像一比,的确很像。就把她带回来了。”
“就把她带回来了”孙文翰讷讷地重复了一遍,又问,“她是人?不是鬼?你们抓她的时候没人被吸成干尸?”
“没有啊。她没动手,自愿跟我们回来的。”王海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有点犹疑起来,“这大白天的,抓她的时候,她还逛街喝茶呢,应该不是鬼吧?不过,的确是很漂亮,她身边跟着个少年,更漂亮。而且还力大无穷,后来跳出窗外就不见了。”
不是鬼,难道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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