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白晓收起那些化妆工具,“你再戴个口罩就行了。再戴个帽子吧。”
她张罗了起来,替晟曜把一切准备好。
“我出门了。”晟曜说道。
“早点回来。”白晓摆摆手,站在门口笑着告别。
晟曜压低了帽檐,下了楼,又不禁驻足,扭头看向自家阳台。
白晓果然站在那里,正在对自己挥手。
她像是恋恋不舍,可脸上却是十分平常的笑容。
晟曜对着她挥了挥,往小区外走去。
他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了两个弯,一直走到了小区门口,那视线还没消失。
晟曜脚步一顿,微微回头。
身后是一对推着婴儿车的夫妻。旁边的车位上,有一位刚下车的中年人正绕到车后,从后备箱拿东西。再远几步,是正往小区里走的年轻女孩。
晟曜的视线扫过一旁的绿化带,又转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方向。
他的视线穿透了楼宇、墙壁的阻隔,能看到依旧靠在阳台窗户上发呆的白晓。
晟曜垂下眼,走出了小区。
……
林友德入住的医院就在晟曜家不远处,是一家很普通的社区医院。他所就诊的科室,是该医院的临终关怀科。
晟曜事实上只看过林友德两眼。那也就是法庭宣判时扫了两眼。
身边的人都对林友德有着或深或浅的怨恨,可他没有。
他一直觉得白晓的死亡是他的错。
他与白晓相识、相恋、相守,他按照两人的纪念日规划了那一日的行程,他定了路线和时间,也是他开的车……
林友德像是他们命运中注定的祸事,就在那里,就等着他拉着白晓一步一步走到屠刀之下。
如非必要,他都不想参加庭审和宣判。
他那时候只想呆在两人共同构筑的小家中,好像呆在那里,就能等到白晓回来。而不是站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听他们重复讲述白晓的死亡,听他们去谴责、审判另一个陌生人。
那些和白晓有什么关系呢?
晟曜知道,白晓也没有怨恨林友德。她根本来不及去怨恨。她连林友德的模样都没见过。
她人生的最后几分钟,都用来叮嘱他,交代最后的遗言。
直到刚才那一通电话、那一个名字,晟曜才发觉自己对林友德这个人记忆犹新。
现在,站在这个陌生而虚弱的老人面前,晟曜脑海中一片空白。
对方瘦得脱形,已经无力说话,甚至睁不开眼睛。
看着十分苍老的女人坐在床边,满脸泪水,却是神情麻木。晟曜依稀能辨认出这是林友德的妻子。
林友德的儿子站在晟曜身边。当年被母亲怀抱着的婴孩已经长大成人,头发花白,看着四五十岁的模样。
他低声说道:“……我们刚转院到这边,就打电话联系您。他那会儿就已经说不出话了。之前还能说话的时候,一直说要见您。他还没生病的时候没有提过……我那会儿才一岁多……他出来之后,不能开车了,就找了一些搬运工的工作,还是在那些厂做。早些年,他一直在收集一些证据……最开始什么都不懂,举报那些违法的,没成功,还被人找麻烦。后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小时候不懂。我家那些亲戚朋友说他是在报复,迁怒别人,觉得他坐牢了,别人干一样的事情怎么就没事……他被人打过,家里也被人泼过油漆……他在很多地方干过,后来都出名了,有些干不下去了……之后就打零工。赚的钱,大多都捐了出去……他应该是想要……”
男人低下头,嘴唇蠕动两下。
他大概是想要说“赎罪”两字,却是细若蚊吟,没有能坦荡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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