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生怕惹上人命官司,苦苦央求。
徐景拿到了信,俯身对驿卒道:
“既是掌柜祈求情,便饶你这次,滚!以后再敢来苏州地面为非作歹,老子见一次打一次!滚!”
那驿卒又气又怕,一瘸一拐逃了出去。
徐景大声道:“大家刚才都看见了,这厮是青皮蝲唬,根本不是什么驿卒,牌子文书都是假的,官府来了,便这么说,保管没事,保不齐还有赏银拿!”
掌柜暗自叫苦,那文书腰牌真假先不去论,眼前这位自称太仓王家女婿的徐公子,一看就不是凡人。
到了这一步,他也没得选,只得一口咬定驿卒是个蝲唬,来他店里讹钱,打了便打了。
看热闹的人散去,徐景对来福低语几句,来福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回到房间,将书信放在案头,就着黯淡的烛火,康道咸犹豫不决道:
“拆不拆?”
“如何不拆?”说着便将信火漆刮掉,抖出信纸,递给了康道咸。
康道咸犹豫一会儿,喉头蠕动,就着烛火读道:
“今年春,公当会试天下,谅公以公道自持,必不以私徇太岳;想太岳亦以公道自守,必不以私干公也。惟公亮之。豫所吕老先生。海瑞载顿首,余慎。”
吕调阳号豫所,目前担任文渊阁大学士,和徐景的岳父做同样的事情,监考。
不同的是,资质尚浅的王锡爵,监考的是顺天乡试,而大学士吕调阳,监考的却是会试。
徐景分析道:“张元辅的长子张敬修,于三年前已考中举人,那么今年会试,便少不了他。海瑞这是担心,吕调阳会徇私以讨好张太岳,也担心元辅会仗势居中调停“以私干公”。”
康道咸忧心忡忡道:“正是。这个海刚锋,总是不让人省心,你说他好好待在海南,非要多管闲事,还管到人家首辅头上!真是不知进退不识大体····”
康道咸和徐景都很清楚,这封信若流传出去,无论是张首辅还是海瑞,都将被推向风口浪尖。
历史上,这封信是否起到作用不得而知,不过,张敬修在万历二年的会试中落选,却是不争的事实。
徐景一把夺过信纸,放在蜡烛火苗上点燃,随着信纸被火光吞没,海瑞对张居正的弹劾攻击,也化作青烟,渐渐飘散。
等青烟飘散,来福轻轻推开房门,望着坐在官帽椅上的徐景,做个了杀头的手势。
康道咸看他身上衣服被水打湿,再看他脸上表情,便猜到家丁出去做什么了。
没想到自己刚当上清客,便遇见这样的祸事。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手臂被人攥住,老康吓得一个哆嗦,脸色都变白了。
徐景死死攥住康道咸的手,盯着他眼睛道:“康先生,今日之事,把它都烂在肚子里,可好?”
来福侧身望来,康道咸感觉到徐景有些异样,这个纨绔子弟身上竟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杀气。
康道咸举起空酒杯,语无伦次道:
“公子放心,烂在肚子里不说,烂在肚子里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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