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看见母恤小君子回来了,是鲁国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赵鞅叹了一句,起身道:“宰子派人与我传信,说是齐人将要伐鲁,他担心母恤继续留在鲁国不安全,于是就派人把他送了回来。”
“鲁国不安全?”
赵鞅的话说的很简洁,但董安于却听出来赵鞅话语里的弦外之音。
“您的意思是说,宰子认为鲁国无法抵挡齐国的军队,而晋国也不会派兵援助。所以鲁国有可能背弃与我国的盟誓,转而投向齐人的阵营?”
赵鞅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微微点头。
如今晋国执政卿范鞅已届八旬高龄,不过虽然年纪老迈,但他的权欲却依旧不减当年。
或者说,正是因为感觉自己大限将至,所以范鞅才会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在人生最后的时光中给范氏谋取最大利益。
乐祁与赵鞅私下饮酒,这本不算是什么大的过错。
但范鞅为了打压势头正勐的赵氏,不惜牺牲晋国在诸侯间的信誉,不惜失去宋国这样实力不俗的盟友,也要将乐祁囚禁在晋国。
并以此来强调他才是晋国的执政卿,强调他作为执政卿的权力是无限的。
而出兵帮助鲁国抵御齐国,虽然从道义和维护晋国威严的角度来说,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这种做法对于范氏却没有什么好处。
范鞅的脑袋里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多的为范氏攫取利益,为范氏的下一任接班人铺好路,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关心。
上次鲁国使团造访时,范鞅就连一个口头承诺都不愿许给阳虎,难道还能指望他真刀真枪的帮鲁国扛事吗?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董安于见了,略作沉吟道:“以下臣的愚见,倘若齐国真的发兵伐鲁,您应当竭力向国君请求发兵援助鲁国。
如今宋国因为乐祁一事,已经与我国貌合神离。倘若宋国不是担心乐祁的安危,恐怕一早就背叛晋国,转而投向齐国的怀抱。
现在宋国已经不打算听从晋国的指挥,如果我国再失去鲁国这样的盟友,那天下间就再没有支持晋国的国家了。
况且,如今范鞅倒行逆施、贪婪无度,天下诸侯早就对其深恶痛绝。
如果您能说动国君发兵救援鲁国,那么鲁人必定对您心怀感激,您在国内和天下诸侯间的声誉也会因此提升。
范鞅如果真的胆敢阻挠您援救盟邦的行为,那这就等于是他亲手将鲁国让给了您啊!”
赵鞅苦笑着回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呢?
只不过,我就连劝说国君释放乐祁都如此费力,劝他救援鲁国又谈何容易呢?
欸,罢了罢了,反正范鞅这老豺也活不了几年了,就暂且忍让他一番吧。
乐伯那边的事,也不必再劝说了,范鞅既然想将乐伯扣留,那就由着他去吧。”
董安于听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些迷湖。
在他印象里,赵鞅可不是个轻易退缩的人啊!
为什么今天他变得如此反常呢?
董安于觉得事有蹊跷,但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向赵鞅行礼告退。
而赵鞅见董安于走后,又慢慢展开了那封书信,缓声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利令智昏,鼠目寸光。小人伎俩,必不久长。害人害己,为祸四方。
这段话用来形容范鞅,倒是很贴切呢。”
念完后,赵鞅放下手中的书信,微微揉着太阳穴,嘴里念叨着。
“唉呀!宰子啊!宰子!你明明知道把母恤扣留在菟裘,可以作为人质来威胁我,但你却还是选择把他给放回来了。
你以这样的仁义操守向我进言,我又怎么敢不相信你说的话呢?”
他悠悠的站起身,深邃的目光彷佛穿透时空注视东方。
“如今郑国已叛。如果乐伯的事无法妥善解决,宋国必叛。而如果宰子的消息无误的话,卫国将叛,如果鲁国再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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