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都考不上院生,你姐夫那榆木脑袋能行?”
方屏掸着方休的衣袖,不以为意。
又是一番嘱咐,方休才背起包袱离开家门。
往燕京城方向行一个时辰,到一处傍水河岸的竹林边,一座小庙宇立在此处,清幽僻静。
青石观。
门扉半开着,方休还未走近,便远远听见里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
“方休,进来吧。”
这声音并不响,却如在耳畔,颇为神异。
方休心中一动,回忆起这一方世界似乎并不寻常,真有法术神通,也真有妖魔鬼怪。
“等一下,我这‘夺舍重生’算不算死鬼害人?会不会被发现端倪?”
他差点想扭头就跑,可如此反而更显得有鬼,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再者说,家里连下月的余粮都无,不上也得上。
进入青石观,殿前院中植有一棵大柳树,树下立着一个鹤发童颜,精神奕奕的清瘦老道,正是李溪道长。
“道长。”
方休小心谨慎,恭敬行礼。
“佣契上都已经写得分明,这一年里,我要翻新的旧书有三百余本,都要抄写完毕,还有观中的水火琐事,你也一并都要料理。”
李溪道长似乎并无察觉方休的异状,直白道:“观中吃住用度都不短你,工钱一月一结,做得好了,未必不能再传你几手道门符箓。”
修行人的寺庙宫观里,有浣衣打扫的水道长,跟起灶烧饭的火大师,合称水火。
李溪道长看似得道高人,其实也抠唆得紧,方休这差事,只拿一份抄书的工钱,实际却连水火杂役的活一起干了,几如卖身。
只不过,若非日子难过,谁家愿意冒着“庙里无响屁,寺里两担屎”的风险,把少年郎送到寺庙里讨生活?
至于什么符箓,方休更是根本不信。
李溪道长又道:“将手伸出来。”
方休依言伸手,便见老道士并指朝他一点,他指尖忽而有针扎般的痛感。
一滴指尖血飘出,被李溪道长收摄去,落在一枚似乎金石又似木料的令牌上。
方休心中立时莫名多出一种感触,仿佛那令牌与自己之间已产生某种联系。
“这是什么,契约法令?”
方休心中突突,生怕遭老道士算计。
只是李溪道长没有给方休解释的意思,也没打算让他多看,很快便把令牌收起。
“书楼里已经备好笔墨,你去吧。”
李溪道长摆摆手,扭头进了殿里。
“这老道士肯定有鬼。”
方休暗自腹诽,稍稍迟疑,便往书楼而去。
眼下,还是顺着方休原本的轨迹,老老实实佣书谋生,不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为好。
书楼内,要重新抄写的书籍已经整理出来堆在一处。
方休磨好墨,随手拿过一本《吕祖说先天得道经开卷》,取来裁好的白纸,将衣袖一束,便开始抄书。
他手腕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笔法记忆,落笔毫无生疏,字迹工工整整。
这一抄就是半天。
《吕祖说先天得道经》是大部头,分作开卷、五宫、通身、先天、修行五篇,记载的是吕祖当年得道之后,开课为门人弟子讲解筑基修行之事。
筑基是道门修行第一步,便是通过打坐静修,感悟体内气息,开辟人身三百六十五窍。
这三百六十五窍又被分作三个部分,也就是五宫、通身、先天三个阶段的修行。
不过这本开卷只是开篇与目录,篇幅较短,页数不多,方休抄完全本也才到中午时分。
他放下笔,晃晃手,捶捶腰,正想休息片刻。
李溪道长忽而进来。
“你这手字,未免太死板木讷,差你父亲不止一筹。”
李溪道长看一眼纸稿,摇摇头。
一文钱一页,还指望我给你画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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