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绒花头绳 (3-1)

“即将到站，连城站……”

广播中机械的报站女声清晰得很，周楚犹豫片刻，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行李。

已经是白色相簿的季节，皑皑白雪的站台被扫出一条过路，他下意识扎紧围脖，向手心呵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凝结在眼前。

冷色的晨光照在白雪上，刺眼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眯起眼睛。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温暖，却发现这阳光毫无温度。

连城是他的家乡，只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城市的街道几乎没有变化，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安静，只是这些年在大城市的浮沉让他的记忆有些重叠。

公交车二十分钟就驶出市区，车上的大多是老年人，像他这样年纪的并不多。

下车绕过两个弯就是爷爷家的庭院，庭院的门上挂着白幡和白灯笼，在白雪中倒不显得违和。

突然一个穿着黑色长棉袄的女孩从他身边跑过，吓了他一跳。

很单薄的背影，扎着白色雪绒花的头绳，长棉袄一直垂到膝盖，但跑的速度仍然很快，跑步而摆动的小手中，好像拿着一束说不出名字的小蓝花。

只一个晃神，她就已经消失庭院大门处。

不知道这是哪个堂兄堂姐的女儿，目测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

推开门，爷爷的遗像正竖立在桌上，很大的一张遗像，看上去栩栩如生，却是黑白的色调。

“你回来了？”

声音亲切得很，正是自己母亲，自己这三年没回来，她的中短发都有些灰白了。

皱纹倒是没有增加多少，周楚有些不敢看她关切的目光，下意识低下了头。

毕竟自己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出息，也没赚到什么钱，如今算是灰溜溜回到家乡。

“嗯，妈，回来了。”周楚点点头，跟着她走进侧房之中。

“赶紧换上这套。特意给你准备的。”母亲将一套黑色的孝服递给他，接过他的包放在一边的沙发上：“你回来得可真够晚的，明早爷爷就要下葬了，赶紧去行个礼就合棺。”

“嗯。”周楚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在家乡也挺好的。”

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毛巾，擦着他被雪打湿的头发。

前几天他才被公司裁退，如今三十岁在大城市也不好找工作，回来是很不错的选择。

行李箱里是他所有的家当了，这次送葬之后就在市郊租个房子住——这是他对未来的短暂计划。

至于长期的当然还没想，作为设计师在网上接一些稿子应该也能养活自己。

寿终正寝的老者正躺在古褐色棺木中，周楚插上一根檀香，磕了三个头，刚要起身回到侧位，一个身影从背后袭来，周楚转过头，是一个萝莉，跪到棺木前。

正是他在门外见到的那个萝莉，只是这萝莉很有些奇怪，仿佛完全没有在意到一边的周楚，也没有看向两侧跪着的亲戚，自顾自磕了三个头，起身将小蓝花放在桌前，转身就跑了出去。

确实是很奇怪的萝莉，周楚起身回到一旁，跪在母亲身边。

看着沉重的棺盖彻底落下，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一揪，转过身正看到跪在侧面的萝莉。

刚刚她明明是跑出门了的，不知道是从哪里绕了回来，而且看这些亲戚仿佛都不是很欢迎她。

萝莉并没有多少表情，他却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浓重的悲伤情绪。

母亲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转过头看到萝莉之后，只是叹了口气。

“你这些年都没有来看爷爷，应该是不知道她的。”

回到房间，母亲一边收拾着床一边给他科普起来：“她是……唉，我还是直接跟你说了吧，她是你爷爷的私生女。”

“什么？”周楚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多出了好几个问号。

这萝莉才十二三岁，而爷爷是八十一岁才去世的。

这就意味着爷爷快七十岁还生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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