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琼最后选择了将一切终结。
熙熙攘攘的长安城,重阑站在城楼上,抚摸着舒以琼跳下的城墙,丹绯跟在她身边,他越来越觉得桃花陵的小主其实只是个极其简单的姑娘。万家灯火点缀着,接连不断的向远方舒展,碧桃与琥珀候在城楼下,她俩中间还站着一名女子,斗篷将她包裹得十分严实,她抬着头,凝望着这道年岁已久的城墙,月亮爬出云层,照亮她明媚的容颜。
只一瞬,丹绯已经领着重阑重新回到地面,再看昔人踏上的城墙上,红色的丝带被压在一块石头下,搁在城墙上,翻飞如那只决绝的红蝶。
“走吧。”重阑开口说道,对面的舒以瑢拉住重阑,满面的迷茫与悲怆,她问,“她不是把爱给你了,哀也给你了,可为什么她还是要选择死。”
重阑抬手理了理舒以瑢的斗篷,帮她戴好帽子,才回答她,“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就不是七情六欲就能说清。你姐姐先一步离开,将所有的苦痛回报给活着的人,她是个得罪不起的女子,论是上天下地,也再不会有人欺负得了她,你放心吧。”
说完便拂开了抓着她衣袖的手,往城门走去,丹绯摊开掌心,一团火光由掌中飞向城门,那样巨大的建筑在被火光撞上的那一刻变为透明,重阑领先穿过了城门,众人紧跟其后,丹绯挥手将火光收到袖中,城楼即刻恢复原貌。静谧的夜晚,一行人来无影去无踪。
重阑送舒以瑢离开了皇城,又让丹绯化作原形将她送往千里之外。这就是舒以瑢要的愿望,用自己对这个夺走她的国家、她的姐姐还有她多年自由的君王的憎恨交换了一个忘于江湖的结局。这天下再没有舒以瑢,没有念妃,没有那些恩怨情仇的纠葛纷扰。人生在世,往事如烟不可追。
拂晓过后,初生的阳光爬上山头,迎着风,重阑的紫衣翩飞,她的身侧站着华贵雍容的丹绯,山下有寥寥炊烟,山的这一头,有采药的老翁,花白的头发,满布皱纹的脸,稍不留意险些摔倒,重阑扶了老人一把,待他走远。重阑再度领着众人下山。翻过这座山,就离开长安城了。重阑等人在那天子的眼皮底下帮和亲的妃子自杀,又帮皇帝的宠妃逃亡,再留下恐多生事端。加之凤凰本是祥瑞大吉之兆,长期逗留在罘双国便会让三国鼎力的局面破碎,罘双国气焰嚣张吞并两国,天下大变,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走了几个时辰,重阑一行来到溪边,有浣纱女聚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重阑站在溪边笑了笑,“我上一次见到刚才采药的老翁时,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脖子上那块胎记,我记得十分清楚。”
“那都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碧桃一路过来心情都算不得好,左右也没明白重阑在说什么,扯了根小草,随手抽打着高及人腰的杂草。重阑有些失算了,大抵没想过碧桃对少师玉笙动了真情,这般矛盾而烦躁,只怕是因为在责任和情爱之间难舍难割。
重阑叹了口气,又说,“上一次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些女子的父母恐怕都还未出生。我们的寿命太长,凡人的寿命却极短,犹如刹那烟花,来不及欣赏便只剩下深长的空虚。我们,与凡人,本不该有太多牵扯。”这话是说给碧桃听的,也是说给琥珀听的,只是听进去了多少,重阑便无法控制了。
秦兮豪从前方回来,打探到路线后,一行人再度出发,只是较之以往,气氛沉重了不少。
赶了几天路,大家始终没有离开罘双国,长安城虽呆不得了,可夙夜毕竟是把重阑安置在罘双国的,不可离得太远,如今谁也不知道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就越发的谨慎。一路上碧桃打听着长安城的动向,听说千乘时方痛失两位爱妃,夜里竟呕得吐出血来。他没有派人出来寻舒以瑢,而是对外宣称念妃病死。碧桃摇头,真不知道到最后他到底心里装着姐姐还是妹妹。
重阑也淡然得很,皇城里的人若要得善终,多难,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只是关于千乘时方吐血一事,重阑略带古怪的看了眼丹绯,丹绯摊手,“许是本殿在他身边待久了,他凡人肉身受不住本殿的福祉。”
琥珀拍手,大叫,“我懂了,就是说吐血嘛,吐一吐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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