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在三春的房内踱来踱去,事不关己,只有我和小庄在忙。
他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床和墙的分析中抽出一卷画,我和小庄凑过去,展开一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昨日的那幅美人图吗?明明挂在商贩老爷床头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真是见了鬼了。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异常,齐婶收了钱,让我们殓尸抬走。
我说:“不是要停尸三日才出殡的吗?”
小庄说:“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讲究,这种烟花女子,还出什么殡啊,能有口棺装着,不至于曝尸荒野就不错了。”
死者没有家人为她买地安葬,按照附近一带的惯例,就只能被丢到十里坡去了。
万花楼的妈妈昧下三春的全部家当,临了还算有些良心,多给了齐婶两掉钱,让齐婶好歹给挖个坟埋了,立碑倒是不必,反正也无人祭拜。
齐婶答应了,用席子卷了三春的尸首,放在一辆垫了草垛的拉车上,由小庄,我和书生三个轮流拉出城。
十里坡离金陵城不远,也就半天的路程,齐婶瞧瞧日头,一咬牙说:“今天就去吧。”
小庄心里发毛,瘆得慌,说:“娘,这一来一去,加埋尸,要到晚上了,近来城里城外都不太平,怪吓人的,不如明天一早去吧?”
齐婶看了一眼儿子说:“你今天吃了饭,明天能不能不吃?你不吃,娃也得吃,你看这几年的光景,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孩子还那么小,你不多赚几个钱,以后怎么办?”
小庄听了母亲的话,不敢再多言语,默默推车去了。
出了城,越走周遭环境就越是荒凉,到处是衣衫褴褛的流民。
走着走着,天上忽然开始降雨,起初是淅淅沥沥的,齐婶坚持行路,小庄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后来雨实在太大了,地面泥泞,车轮屡屡陷在坑里。
书生一个人冲在前面,早跑没了影。
要不是被我拖着加入扛夫队伍,他怕是早就想来十里坡探查了。
雨越下越大,实是没法前行了,小庄说:“不行啊,娘,雨太大了,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我在后面帮忙推车,车轱辘终于从泥坑拔了出来,我们几个浑身都被雨淋透了。
这时,消失了一阵子的书生跑回来,指着前面说:“那儿有一间屋子,可以避雨。”
雨水顺着他长长的睫毛滴落下来,风雨中,他依旧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走吧。”齐婶无奈道。
书生呢,也不来帮忙,垂着手看热闹,我们手忙脚乱推车进屋,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间木屋蛛网密织,沉灰满布,十分破败,应是常年无人居住,好在房间多,锅碗灶台也齐全,在这儿住一晚不成问题。
小庄把装有三春尸体的拖车推去隔壁的杂物间,我擦干净桌子,齐婶整治了一壶茶水。
“今天算是白瞎了,希望明天一早雨能停吧。”齐婶望着窗外神色复杂,一筹莫展。
小庄倒是不大在意:“避雨是对的,等天黑了,路就更难走了,娘你就别太担心了。”
齐婶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都找个屋擦干衣服去吧,小心别着凉了。”
到了晚上,木屋就显得阴森了,跟鬼屋似的,楼梯走廊的木板因长久失修,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雨落在屋顶上,响声巨大,就跟下的是石子儿似的,门户总也关不紧,半开半阖,冷风透进来,时而呼呼急吹,时而低鸣呜咽,宛如女子的哭声,屋外树的剪影被风吹雨打得东倒西歪,看上去张牙舞爪,也怪吓人的。
这样的环境,叫人如何入睡,只怕是睡着了,也要做噩梦吧?
我用法术点燃房间里燃得只剩半截的蜡烛,走出屋子,发现书生房里的灯也亮着,我踌躇了一会儿,实在不想一个人呆着,于是便去敲了书生的房门。
他见我到,表情一滞,似乎有些意外,油灯下,他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破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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