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白影便将头盔罩在了头上,静静注视着窗外的刑天。
由于是老型号机甲,所以刑天的神经同步从设计之初就搭配了一套单独的连接程序,完全可以脱离总控系统独立运行。
这也成为了玄色苍穹唯一的希望。
“参数校准完毕,你准备好了吗?”
白影点了点头。
“祝你好运。”
茫茫的白光突然在白影眼前炸开,瞬间吞没了视线中的一切。
无限重叠的电流尖啸如同一根冰针贯穿了白影的耳膜,让她失去了听觉。
白影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就连大脑都已忘记如何驱使四肢,仿佛那是某个遥远年代人类尚未蜕化的器官。
一股直击灵魂的痛觉正在灼烧着白影的理智,就像是有上千条浑身发烫的蛆虫正在啃食她的躯干!
但她又像是海面上的一具浮尸,全身都淹没在冰冷而黑暗的水流之中,没有一丝知觉。
没有知觉,却能感觉到致死的疼痛!
恍惚间,白影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小女孩。
女孩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连一片完整的指甲都看不见。
垂落到肩前的白发挡住了女孩惨白的脸,只有从下巴滑落的泪水不断拍打着女孩膝下的碎石和鲜血。
白影看见女孩一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女孩也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她就这么不停地挖着,扒着,在倾塌的楼前像个失了心智的疯子。
女孩的身后,是已经快堆成小丘的碎石堆,要是遇到她搬不动的混凝土碎块,女孩就会跪着爬到另一边继续挖掘。
没有人拦她,没有人劝她。
白影就这么站在女孩的身旁,看着太阳在远处的地平线缓缓落下,星光点缀了璀璨的银河。
直到残缺的白月隐没在了昏暗的云层之后,女孩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没有血色的手,像一根干枯的树杈,静静地插在废墟之中。
女孩浑身颤抖着,一点点爬向了那里。
鲜红的血如同涓涓细流,在女孩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朱色的轨迹。
终于,女孩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已经红肿的眼眶再一次决堤,浑浊的泪水中满是游荡的血丝。
她想呐喊,想呼唤,可她的喉咙却像是早已断流的枯井,挤不出任何声响。
白影就这么看着女孩张大了嘴,用她娇弱的双臂抱住了那只手。
恨么?
倘若现在那位被奉为英雄的将军真的爱他的家。
那这片废墟下就不会埋着白影死去的母亲。
从那以后,白影再也不愿做陈卫民的女儿,也再也不曾听人唤她陈颖。
白影慢慢走到了女孩的身边,握住了她血肉模糊的手。
“妈妈她……”女孩的声音沙哑到像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
“妈妈走了。”白影顺势将女孩拥入怀中。
“爸……爸爸……为什么……不保护我们……”
“他有军令在身,要去保护更多的人,那是命令,不可以违抗。”
女孩搂住了白影的脖子,在她的怀中放声痛哭。
白影该怪谁呢。
一台分身乏术的机甲,还是两个同时遇袭的城市?
她已经忘了上一次喊“爸爸”是什么时候了,但比起喊他一声父亲,白影还是更愿意像其他人一样叫他陈将军。
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影早已理解他当时所面临的抉择。
可理解并不意味着原谅。
在面对那只足以毁灭玄色苍穹的融合兽时,他下的命令是否也只是为了救下自己的女儿?
白影无从得知。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当时所做出的选择。
守护她所珍惜的一切。
忽然间,白影眼前的一切全部消失不见——废墟,高楼,以及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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