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近人情的背后 (2-1)

“哎，大哥，我在呢。”徐清风含糊应了一声，又吃起来。

饭菜早就凉透了，吃在徐清风嘴里，仿佛是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一般，嘴巴难以抑制的吞咽咀嚼，再吞咽再咀嚼。

徐清泉摸黑来到徐清风身边，挨着他坐下，递给他一个棒子面窝窝头，徐清风没接，被他硬塞在怀里。

夜，很黑。

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坐在大门的回廊下，四周特别寂静，只有嚓嚓嚓的雨声，还有徐清风的咀嚼声。

“小风，你别怪咱爹。”徐清泉感受到徐清风呼吸中带着些许喘息，应该是哭过之后才会有的哽咽，斟酌着开口道。

徐清风没有说话，饭已经吃饭，他只吃完分给他的那些饭菜，没有吃徐清泉给他的那个棒子面窝窝头。

“小风，我知道你很不理解爹的行为，总觉得爹胆子小，不近人情。

其实你真的误会爹了，爹是啥人，也许你没有听说过，我比你年长几岁，还是知道一些的。

咱家以前在龙泉镇也是大户人家，爹在家排行十一，最小的应该是老十三，爹从小没有娘，其他房兄弟姐妹一大帮，爷爷这一房，只有爹一个独苗。

爷爷是个私塾先生，爹从小就跟着爷爷在学堂长大，你别看爹现在只是个赶脚的车把式，学问大着呢，曾经区长还找爹给大队办的夜校当过老师呢。

以前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好着呢，爹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做的都是大生意。”

徐清风听到这里，注意力被吸引，很是好奇徐友章都是怎么做买卖的，于是问道，“爹都是怎么做买卖的？”

徐清泉听见徐清风开口，知道他说的话起效果了，继续压低声音小声道，“爹做买卖都是有诀窍的。

比如青阳县，盛产大豆，爹过去后，偏偏不收大豆，就说我要收小麦，青阳县的朋友自然很难收到小麦。

可青阳县虽然没有小麦，但是有大豆呀，他就会求着爹收购他们的大豆，低价甚至先赊账让你拉走，等出货后再收钱。

殊不知，爹去青阳县本来就是收大豆的。

这样一来，爹的目的达到了，还让青阳县的朋友领他的人情，还给青阳县的村民帮忙，东西还便宜，一举四得。”

徐清泉听到徐清风急促的呼吸声，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吃惊，嘴巴长大能塞下一只鸡蛋。

徐清风的确很吃惊，没想到徐友章这么有做生意的天赋，那怎么家里生活还如此艰难。

不等徐清风问，徐清泉就主动解释，“爹每年只出去那么几次，可以抵得上种地的庄稼汉好几年的收成。

爹是个聪明人，不会舍命不舍财，懂得活着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伴随着雨声，徐清风微颤的声音响起，“大概七年前，爹离开了龙泉镇，去了青阳县，那边的老伙计说青阳县正在开荒，只要肯吃苦，就能解决家里生计问题。

爹过去之后，在河边搭个小棚子，咱们一家人就在那边住下，开垦了附近的一片荒地，没粮食的时候，就靠着在河里捉鱼吃。

河里的鱼是渔政管的，可也有管不着的偏僻地方，再加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来小去，渔政也管不过来。”

“那咋会搬到四九城来？”徐清风想到不久的将来，城里的日子未必会有乡下安稳，隐隐有点担心。

“说来再没有比这个更气人的事情，爹做买卖从没有遇到过失手或者赔钱的时候，偏偏种地不行。

第一年荒地开出来，种子种下去，结果那年发大水，颗粒无收。大姐那时候已经嫁到四九城，大姐就劝爹，说让爹干脆来四九城，凭着爹赶脚的手艺，也能让家里人吃饱。

可爹是个倔脾气，轻易不能服输，第二年又种上种子，结果又发水了，还是颗粒无收，连种子的钱都赔进去了。

大姐又劝爹，爹说再种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不成，那就不种地，收拾行李去投奔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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