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被农村人认为是晦气的地方,家属谁也不愿去,磨磨唧唧半天,最后推举出这家岁数最大的大哥大老陈。
这位大老陈就是刚才磕头那小孩的爸爸,他面色阴郁,非常不情愿,可谁让自己是老大呢,这样的事就得冲在前面。
义老师和火化班那边联系完毕,执尸队四人抬着棺材,从后门出了医院。门口停着那辆金杯车,义老师拉开车门问我,会开车不。我告诉他,部队的驾照,驾驶经验不多。
义老师说了声:“没事,今天你开。你这当领导的亲自开车显得咱们尊重丧户。”说着,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闭目养神。
我硬着头皮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看到执尸队四个人抬着棺材进了后车厢。金杯车里的构造被改装过,一前一后用铁皮墙分割出两个空间。
前面两排座,坐司机和家属,而车后面整个腾出来,专门运送尸体。
那位家属大哥也上了车,坐在后排座。
车里的气氛压抑,没人闲聊,我小心翼翼发动车子,一窜一窜地开出去。大晚上的我也不敢开快,龟速在县城内穿行。义老师说:“小刘,车技好好练练,以后办事都得开车去。”
我答应一声,目不转睛盯着前面。大老陈给义老师上烟:“师傅,你给预算一下,这一套葬礼流程下来需要多少钱,我心里有个数。”
义老师打开车窗,抽着烟说:“看你们想怎么办了,大有大办小有小办。我的意见是,死者毕竟是你们家人,走了就好好送他,省的他在黄泉下不安。
“虽然上级提倡后养薄葬,但是也不能太过节俭,骨灰盒要买,墓地也要买,我们服务部给你们一套全办了,保证经济实惠,一分冤枉钱不花。
“我们还会免费为死者超度,不会让他回来骚扰你们……”
大半夜的,车后面还拉着尸体,我后脖子有点窜风。大老陈咽了口水,问:“师傅,钱好说,我打听一下,刚才棺材里突然发出异响,那是怎么回事?”
义老师刚要说什么,突然后面隔断车厢的铁皮墙,怦怦响了几声。
我头皮发麻,手一颤,紧急刹车。义老师和大老陈都猝不及防,一下撞在前面。
家属大哥吓得面无人色,盯着后面铁皮墙看。义老师拉开车门,跳下车,来到后面。透过后视镜,我看到执尸队的人正在跟他说什么,义老师面色凝重,钻进了后车厢。
家属大哥颤巍巍从兜里摸烟,没拿稳掉在座椅夹缝里,一个劲问我:“小师傅,不会出什么事吧。”念叨完了就骂自己那个死去的兄弟:“活着添乱,死了还让人心烦。”
我听得烦躁,说道:“死者就在后面躺着,你就使劲说他坏话吧,尸骨未寒,半夜就得来找你。”我一吓唬,大老陈不敢说话,也不敢在车上呆着,开了车门跳出去抽烟。
这时,义老师从后车厢出来回到车里,脸色很难看,我轻声问怎么了?义老师看我,做个眼色示意先不要问。他把大老陈叫过来问:“死者真正的死因,你是不是瞒了我们?”
大老陈声音颤抖:“我这兄弟想自杀,在家喝了农药,在医院救了一个多月,就这么回事。”
“他为什么自杀?”义老师追问。
“医院的时候我们问过他,他说老爹死了之后,他也不想活了。”大老陈说:“我兄弟无儿无女,几十岁的人精神有点不正常,有抑郁症,我们老爹死了之后,他受不了。”
义老师脸色和缓:“那不是什么大事,开车吧,到殡仪馆再说。”
凭直觉,我感觉到刚才肯定有事,只是义老师不说。我是又害怕又好奇,好不容易集中精力,把车开到殡仪馆。
义老师指示我开车到停尸房。停尸房外面是大厅,灯火通明,门口坐着值班的工作人员何九,负责登记。
我与何师傅打了招呼,他穿着白大褂拿着号牌把我们领到里面的冰柜前,顺手一拉,拽开中间的冰柜。
执尸队四个人轻车熟路,把盖好的棺材重新启开。四个人并没有急着往外抬尸体,表情有些诡异,看看义老师,义老师轻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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