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船劈波斩浪,激起白练。
朱祁镇站在甲板上,嗅着湿润的水汽,安宁的心情被沿河两岸开垦洼地的农民打破。
船队越往南下,天气越暖和,但元月里的温度并不高,他穿着厚衣服尚且不能御寒,何况正劳作的农民?
农民似乎也发觉了在河道里行驶的船队,麻木又机械的抬头望过来,眼神呆滞。
这些人面黄肌瘦,赤脚挽袖,只瞧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劳作。
“万岁,甲板风大,回舱里歇息吧。”陈尚仪抱着肩膀打了个冷颤,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施南凤,挤出一抹牵强的微笑,言不由衷道:“女臣和施妹妹还想听万岁讲美洲的风土人情。”
朱祁镇拄着栏杆久久不语,好半天才涩声道:“你在老家时,也如他们一样吗?”
朱祁镇说的语焉不详,陈尚仪却心明眼亮,更何况以她跟万岁之间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矣。
但她还是选择另外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敷衍过去:“女臣说过,儿时的事,记得不甚清楚了。”
朱祁镇注视着陈尚仪明媚的桃花眼,直到将对方的目光逼退,不安的在甲板上穿梭。
“糊涂好啊,难得糊涂,不痴不傻,不做家翁,回去吧。”
朱祁镇迈步,陈尚仪和施南凤赶紧跟上,两个女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进入舱门的一刻,朱祁镇顿住脚步,扭头看着陈尚仪,直到把对方看的心里发毛,才淡淡的说道:“将黎二传来,朕要见他。”
甲板上响起噔噔的脚步声,朱祁镇揉着下巴,笑的很有深意。
与他亲密如陈尚仪,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古人愚昧、愚忠、愚孝,却不愚蠢。
前三者是见识和价值观以及知识体系的局限,而不是智力水平的差距。
更何况能跟在皇帝身边的,哪个不是人精?
就如同那些冒着严寒和湿冷泥水侵袭劳作的百姓,他们同样也不是天生的麻木、呆滞且茫然。
辛勤的大明百姓,值得拥有美好的未来。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舱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得了陈尚仪提点的黎二重重的磕了个头,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喊道:“皇爷,小的来了。”
陈尚仪嘴角抽搐,嗔道:“你这憨货,皇爷不是乱叫的,你不想要儿子了?”
黎二陪着笑道:“小的觉着这样叫着亲近。”
陈尚仪彻底无语。
朱祁镇亲迎到门口,嘴角扯出弧度,这大概就是底层士兵的小智慧。
“黎二,快进来吧。”
“小的遵旨。”在陈尚仪要杀人的眼神中,黎二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起身,弯腰跟在朱祁镇身后进了船舱。
“船上湿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朱祁镇今天的态度出奇的和蔼,让黎二受宠若惊,屁股将将沾到座位上便蹭的一下站起来。
“坐下回话吧。”朱祁镇又笑着劝了一句然后开始沉默。
茶渐冷,黎二开始不安。
“永宁卫的军屯是否也如外面一样?”
黎二下意识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陈尚仪。
陈尚仪也不敢搞小动作了,给了一个很常规的警告:“万岁问话,直说便是,不要欺君。”
黎二悬着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何解?”
“回万岁的话,卫所的军户日子苦啊,终日劳作,好年景的日子也不一定有存粮。小的刚到京城时,认识了不少其他卫所的兄弟,攀谈之下才得知,京畿地区还好些,边陲的军户,逃卫者不计其数。”说到这,黎二跪下来,抱拳道:“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会逃卫,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朱祁镇怒道:“朕没想到,你竟有做诤臣的潜质。”
黎二闭眼道:“回万岁的话,有圣明之君,才有刚正之臣,小的虽是个烂军户,却也知晓这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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