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想当裁判,有着天然的大义和法理优势,一个三纲五常压下来,为人臣子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得不低头。
其实这也不是杨士奇最担心的。
指甲漫不经心的敲着桌子,发出很有节奏的哒哒声,书房内陷入沉默。
董平很有眼色,见及此便知道叔祖正在沉思,他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好半天,杨士奇紧皱的眉团舒展开了,脸色却有些凝重。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节前,万岁夜访与他书房密谈,也是现在的座次。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竟分不出万岁许下的那些承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放出来的烟幕弹。
御驾亲征?
圣驾出了京城,却不是以亲征的名义。
改革科举?
他倒是添油加醋,将这个让天下读书人惶惶不能自已的消息散播出去了,但是到现在,万岁都没接招。
削弱宗藩?
架势倒是很唬人,可实际行动不痛不痒,更何况郕王监国,说明万岁对宗室藩王的态度并不像那天夜里说的那样厌恶。
自己被耍了?
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既如此,不要怪老臣不讲套路了。
“在下有一事不明,请叔祖解惑。”
董平突兀地发问,打断了杨士奇的思路,后者抬抬眼皮,递过去一个眼神,道:“但说无妨。”
“叔祖之言让在下如梦方醒……”
杨士奇不解。
董平复杂道:“在下是指之前叔祖曾言,万岁旨意中行文称陈尚仪为内行机要秘书局首席秘书官,或许这是一个信号。”
“信号?”杨士奇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儿,无所获,“不妨细说。”
董平拱手道:“永乐初年,战事不断,太宗骁勇善战,领兵征讨,战无不胜。在下尝闻太宗出征之时,会在身边带上一个缩小版的朝廷,参赞军政。只是不知,这个缩小版的朝廷最后如何了?”
如何了?
杨士奇如遭雷击,好半天才用力拍着大腿从椅子上窜起来,脸色涨红,唾沫横飞道:“你是我吉安的千里马。”
太宗时那套随军的参赞团队如何了,杨士奇再清楚不过。
他是亲历者。
烽火中培养出来的袍泽之情,远比稳坐后方时不时拖后腿只会掉书袋的腐儒要强得多。
前线形式复杂且多变,没有真本事的人适应不了那种工作强度,能被太宗挑中,加入核心团队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样的人,太宗怎么会不重用?
换言之,当年随太宗南征北战的班底都飞黄腾达了。
那么万岁是不是要效法太宗,巧立名目培养核心班底?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在京城,万岁想培植亲信要面临巨大的阻力和复杂的朝局。
杨士奇虽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理解万岁的感受。
朝中有些同僚,实在是蠢得无药可救。
但就是这些人,你让他做成什么事,难如登天,但他要是想让你做不成什么事,易如反掌。
这是只属于带头大哥的无奈。
……
圣驾已经乘船从天津卫出发。
在内河上行进的船只比不得在外海劈波斩浪的巨舰,哪怕朱祁镇乘坐的这艘船经过精心的布置,仍显得有些简陋。
大明水师鼎盛之时,可建造近万料的巨舰,船长过百米,宽数十米,船上层楼阁宇,劈波斩浪,如履平地,可载兵员数千人。
舱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朱祁镇撂下笔,拍了拍手。
“万岁,该用膳了。”
御姐的声音有些嘶哑,精气神儿也不如之前充沛。
简单来说,御姐晕船了。
自从上了船开始,就头昏脑胀,反应夸张的过分,扶着栏杆吐了个七荤八素。
好在用了些土方,症状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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