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回了行辕洗去一身血腥泥污,换好了衣裳,又捱不住陈尚仪的苦劝,喝了一副镇静安神的汤药,灌得一打嗝满嘴都是苦味才作罢。
陈尚仪接过药碗,伸出手背探在朱祁镇额头上仔细试了试,没试出异常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老天保佑。”御姐夸张的拍着胸脯,这才说起了正事:“万岁,贼人行凶一事已经查清,恭顺侯正在外面候着,要不要传进来?”
“传。”朱祁镇又招招手,叫住刚要出门的陈尚仪,吩咐道:“将礼部右侍郎也传来。”
“陈尚仪怔了一会,蹲身行礼道:女臣领旨!”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铁塔般的恭顺侯吴克忠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细心观察了一下朱祁镇的脸色,没发现异常,才抱拳道:“末将恭请圣安。”
朱祁镇拄着大腿站起来,走到吴克忠身边,叹气道:“答兰,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朕寝食难安。”
“陛下,末将惶恐。”吴克忠闻言立刻单膝跪地,请了一声罪。
朱祁镇摇头苦笑道:“与答兰无关。”
吴克忠这才抬头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陛下可是担忧女贼行刺一事,贼人已经就擒,王指挥也已经将直沽码头戒严,万不会让宵小惊扰了圣驾。”
“朕乃天子,有上天庇佑,又有答兰这等猛将护卫,区区毛贼,何足道哉?”话锋一转,朱祁镇痛心疾首道:“朕心里想的是,究竟是如何绝望,才能让一个背井离乡的弱女子变成光天化日对官军动刀的恶徒?”
吴克忠若有所思,一双牛眼里闪过几道精光。
想要在云谲波诡的朝堂立足,不仅是文官要揣摩上意,勋贵武将同样要精通这门必修课。
卫所提审女贼时,他也以万岁亲卫的身份旁观了,是以对前因后果一清二楚。
听弦音知雅意,吴克忠心里恍然,恐怕万岁虽未到场参与提审女贼,但对于案件应该了解的差不多了。
万岁英明若此,近乎鬼神,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想及此,吴克忠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见所闻尽数道出。
“启禀陛下,贼人施南凤,三佛齐人士,故旧港宣慰使、三佛齐国主施二娘之女……”
朱祁镇唏嘘道:“若是朕没记错,当年马三保下西洋,途径旧港,恰逢悍匪陈祖义作恶,施进卿求助我大明天军,贼酋授首。”
吴克忠附和道:“陛下果然博闻强记。”
“别学王振之流。”朱祁镇笑骂了一句,忽然问道:“永乐二十一年,施进卿卒,其次女施二娘继承三佛齐国主,不想同父弟施济孙派出使者入我大明请求太宗册封,太宗以我大明之伦理纲常册封施济孙为三佛齐国主。”
吴克忠讪笑道:“太宗英明神武,自然是不会错的,从古至今,都是子承父位,代代相传……”
“你这憨货,当着朕的面还耍小心思。”朱祁镇伸手虚点吴克忠的脑门,吴克忠也配合着装作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
“三佛齐风俗与大明不同,不可相提并论,朕以前翻阅杂记,惊闻泰西诸国中有一小国名英格兰,竟尊女人为一国之君。”
“这……”吴克忠瞪大牛眼,额角开始冒冷汗,他不知道万岁这番轻飘飘的玩笑之语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什么泰西、英格兰,吴克忠没听过,但尊女人为一国之君,岂不道反天罡,重蹈李唐覆辙了?
一瞬间,他想到自正统元年一直预政的太皇太后,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后来,马三保出洋,舰队停靠在旧港补给,施二娘将此事委婉的告知求助,马三保向太宗陈情,这才封施二娘为旧港宣慰使、三佛齐国主。”
顿住一下,朱祁镇自言自语道:“所以英明如太宗,也总有考虑不周的时候。”
然后,抬头远眺,语气复杂,沉吟道:“自先皇宣德年间,武备松弛,卫所糜烂,文官镇守各地,水师尤其势弱,至如今,竟无一片帆板出海。三佛齐如何了,也不得而知。”
事不关己,吴克忠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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