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本不记得先皇的模样,不想夜里却梦见了先皇。
梦境里雾气袅袅,先皇垂手端坐于御座之上,太皇太后正哭诉自己被好大孙小手段诓骗的前因后果。
先皇听了后,耐心安慰了太皇太后一番,这才扭头,目光炯炯,不怒自威,喝道:“逆子,大明江山迟早要亡在你手里。”
朱祁镇心虚,没敢反驳。
“朝中大学士、胡源洁、刘中敷等,此皆贤良,为何不重用,反倒和勋贵亲近?赵宋皇位是如何来的,难道还不够你吸取教训?”
朱祁镇硬着头皮回道:“似大学士等人,皆有私心,我不敢用。”
先皇见他还敢顶嘴,质问道:“难道勋贵武将就没有私心?英国公就是圣人了?”
朱祁镇感到身上越来越重,然后一股让人惶恐的失重感猛地袭来,整个人开始往下坠,似是要坠入无底深渊。
惊呼一声,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原来是陈尚仪刚刚给他盖了被子。
小宫娥举着宫灯,跳动的烛光给陈尚仪红润的俏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荧光,对方掏出手帕给朱祁镇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温声道:“万岁可是做噩梦了。”
说罢,又变戏法一般递过来一盏茶,送到朱祁镇嘴边。
茶水温度刚好,不能又不热,温温吞吞的喝了一口,既不至于惊走了困意,又解渴生津。
待一盏茶喝得精光,嗓子润透了,朱祁镇才倚在床头,闭着眼说道:“我梦见先皇了。”
“啊?”陈尚仪被惊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茶杯。
对于古人来说,梦是不能乱做的,如果做梦这个人是皇上,而且是梦到先皇,更是非同小可。
儒家一向推崇天人感应之说,本朝帝师宋濂更说过:凡存心养性之理,穷神知化之方,天人感应之机,治忽存亡之候,莫不毕书之。
将天人感应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陈尚仪不知道此时朱祁镇说的梦到先皇是确有其事还是借题发挥,就她所知,这位万岁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有着很强的目的性。
可万岁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更猜不透了。
万岁竟然将近前侍候的小宫娥都赶出去了,看来这场秀,不是演给别人看的。
“先皇质问我,为何不亲近文臣反倒信重勋贵,还举了赵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例子。”
说罢,朱祁镇怔住,双眼失神,裹紧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好半天才自言自语道:“我若是没记错,后周世宗驾崩之时,其子梁王柴宗训年幼,是七岁还是八岁来着?”
陈尚仪思绪急转,迟疑着说道:“回万岁,当年梁王七岁。”
“七岁。”朱祁镇呢喃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同样的主少国疑,同样的太后垂帘听政,贤臣辅政。我若是没记错,梁王登基时是显德年间,本朝是宣德年间,同样占了一个德字。”
“这怎么能一样呢?英国公不是赵匡胤,而且大学士岂是世宗留给梁王的宰相范质、王溥之流能比的?”顿住一下,陈尚仪又继续道:“而且梁王若是有万岁万分之一的能耐,也不至于被赵匡胤骗了江山。”
“你呀,少给我灌迷魂汤。”朱祁镇弯着食指,对准御姐的脑门轻轻敲了一下,唏嘘道:“父皇啊,父皇,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经过太祖太宗狠厉手段的敲打恫吓,到如今,勋贵武将很难生出反心,也没有重演陈桥兵变的环境。
而且顾忌功高震主被鸟尽弓藏,勋贵武将根本不敢抱团,令自上出,所仰赖的只有皇帝的信重。
勋贵武将如同无根浮萍。
文官士人则不一样,读圣贤书,代孔圣人教化天下,人家是有靠山的,而且这个靠山比皇帝还硬。
天子尚且对孔圣人执弟子之礼。
陈尚仪劝道:“万岁,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吧。”
“我睡不着。”朱祁镇忽然压低声音,调侃道:“你说大学士能睡得着吗?”
杨士奇根本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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