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豪定在了林亦飞身前。林亦飞微微举起了双手,似乎想要拥抱面前的至亲。他抬起脸望着自己的父亲。林豪依然笑着,却有泪光划过眼角。
他突然仰起了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他又笑了——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骤然间,泪与笑都从他脸上消失,只有阴沉。一如既往的阴沉,自从妻子和隔壁那个姓王的杂碎一起私奔后,两年来未曾改变的阴沉。
充斥着厌倦疲惫的阴沉,透露着歇斯底里的阴沉。
“给老子滚!你这个野种!”他勃然变色,对着林亦飞咆哮。唾沫四溅,使得林亦飞不得不低下了头。
他将右手伸出,粗暴的一推林亦飞瘦小的肩膀。
林亦飞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有些错愕的看着林豪:“爹,我……”
“滚!再回来就打断你的狗腿!去武魂殿过你的好日子吧!”不待林亦飞说话,林豪再是疾言厉色的斥呵,右手一挥直指屋门。
“你知道老子有多烦你吗?每次看你,我就想起那个贱人!你和你妈一样,还有那个北方的杂碎,我巴不得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林豪步步紧逼,林亦飞沉默的后退。
林亦飞咬住嘴唇,鼻翼翕动。他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林豪。
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突然变脸;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和邻居私奔;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自己连唯一的亲人都要失去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前世孤儿出身的自己终于熬到考上大学,却一觉梦醒后转生来到了这片大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穿越到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中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画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是美好的一天,却变成这般模样;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是喧闹嘈杂,眼前是灰暗的屋子与凶神恶煞的父亲。
林亦飞前世到底也只是还在象牙塔里的少年,不知这人世间本就是寒来暑往、日出日落、人聚了,又散。
纵然两世为人,他亦不过是一名期冀着亲人的少年罢了。
“嘎吱——”依然是木门的声音,却不再是家门的声音。
屋外是昏沉的夕阳,屋内是飞舞的尘埃。
天真的幻想已经破碎了。失望,像喝了口冰水,从咽喉凉到胃。欢喜与热情耗尽后,林亦飞只感到疲乏和冷漠。
他离开了家。
林豪目送着林亦飞远去,停止了咆哮,大口喘着气。
他转身走进了林亦飞的卧室。卧室内只有一个小床,小床上放着一枚鸡蛋和一个草编的小人。
那是他今天提前收摊去编的草人。
他将鸡蛋拿起——本来估摸着林亦飞中午就会回家,故而正午时分煮好的蛋,此刻已经凉透了。
鸡蛋凉凉的,粗糙的大手不太熟练地剥皮,白嫩嫩的蛋顿时呈现在林豪的面前。
他环视了一圈房间,地上还有林亦飞的衣物。
“臭小子,又不把衣服放好!”林豪一口将鸡蛋吞下,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他又走出去,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如同到了陌生的地方一般,细细的打量着四周,没放过任何一个瓦缝。
艰难的将鸡蛋咽下,体味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他自言自语道:“上次吃鸡蛋是多久来着?过年?”
“难得给林亦飞开开荤,真是……”
“算了,那小子有魂力,以后日子可比这滋润多了。说不得天天都吃鸡蛋呢……”
“九级……应该是顶高了吧……他在武魂殿应该能生活的很好……”
“其实他长的挺像老子我的。如果不是和那杂种一样的蓝眼睛,说不定我会真的以为是我亲生的……”
“终于可以不用看见他了啊……”
“终于,清净了……”
林豪坐在地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家,释然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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