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造反学 (2-1)

半个月后。

进入了冬季，天气愈发寒冷。

似乎是受此影响，郡城内斗争的烈度降了温，有着沉寂下去的迹象。

不过，不少有心人却凭着灵敏的嗅觉发现，郡城的气氛非同寻常，仿佛有什么大事正在酝酿之中。

就像是冰川之下即将复苏的火山。

这个奇妙的感受让他们心头发凉，却又隐隐地有那么一丝的炽热……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发生了一件令全天下哗然的大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在离上安郡有上千里的并州武安郡，其郡守叶离遭了风寒，不幸病逝。

这本没有什么，死了一个郡守，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但在大唐任命新郡守之前，叶离之子叶封已经自领郡守之位，并上书向朝廷请罪。

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藐视皇权。

郡守是官位，又不是皇位，哪里有父死子继的道理？权利传承下去，那大唐的威信何在？对下面的控制力何在？

更何况，就算你叶封德才兼备，足以担起郡守的职责，那也要经过朝廷审批、正式下达文书，哪里有先斩后奏的道理？

但更神奇的是，对于这挑衅一般的举动，朝廷居然允了。

居然允了！

上面不但没有派兵镇压，反而轻飘飘地将此事一笔带过，安抚的意味相当之浓。

“局势又开始恶化了啊……”

听到这个消息，姬流云感叹了一声。

想起大唐皇族此时此刻恐怕正气得跳脚，他不知怎的竟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之前的底线是你们自己打来打去可以，但不准对我动手动脚，冒犯我的威严，现在的底线又降了，成了对抗我也没什么，只要对我保持名义上的遵从，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行了……呵呵……”

“很难想象，上面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崔七七坐在一旁皱眉。“此举看似省了力气，实际上会对朝廷声望造成极大的损伤，贻害无穷！”

“你说得对。那位天子还有朝廷上的衮衮诸公不可能看不清这一点，而且，他们不至于连镇压一个郡守之子的力量都没有。”姬流云笑着说道。

“所以，他们采取绥靖政策，只可能是认识到局势的崩坏不可避免，索性全面收缩，进一步放弃外围的统治……”

当今的天下，分为二十八块。其中内部的九州是大唐朝廷的核心区域，寸土必争。而外围的十九州鞭长莫及，多半就是这次放弃的对象。

所以说，接下来这十九州肯定是要乱了。

“他们杀得了一个野心家，却杀不了一千个、一万个野心家！与其最后灰溜溜地被赶出去，还不如现在体面地撤出，让剩下的人混战！”

“那叶封眼光不错，看出了朝廷的虚弱、犹豫，才有此一举……”

“真复杂，我不太懂这些弯弯绕……”崔七七轻轻摇头。

“如果换成是我，我应该会带兵直接碾压过去。”

“这就说明你还没有认识到权力的本质。争龙和当天下第一是不一样的。”姬流云以一种教训的语气说道。

“维系权力的基础并不是暴力。我承认，个人武力在这里很重要，但没有人能用暴力让整个天下服从，就连仙君也不行！”

“我们不是猴子，不是说把其他猴子逐个打趴下就能当猴王了。大唐朝廷现在依旧是天下的最强势力，不一样要寄了？”

“权力是自下而上的。其他人认同你的权力是因为他们都可以在其中获得稳定的、长期的利益，暴力只是其中一方面。你看现在门阀郡望利益和大唐脱钩，不马上就人心思变了？”

打遍天下无敌手是一回事，在全天下建立起稳固的统治、汲取香火愿力又是另一回事。

“你怎么会懂这些东西？”崔七七满脸狐疑。“从我上次离开化龙观后，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闻言，姬流云怔了怔：“这个……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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