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悄至,金兰商会诸事都布置了下去,歌楼也有哥舒夜雪在筹划奔走,楚怀瑾落得空闲,在剑庐中勤练剑术。
他起舞弄剑,卷起漫天黄叶纷纷如雪,扰乱了他的视线。
他干脆闭上眼睛,沉浸在剑意之中,一任手中剑意激荡,卷起满院风尘。
萧萧西风中,有一缕烧酒的香醇,还有卷叶胡笳的古韵。
那曲子圆润深沉,又不失柔和舒缓,楚怀瑾放佛置身于茫茫江面,望着美人踏浪而来,在落霞与孤鹜中翩翩起舞。风吹起她的纱裙,露出她的冰肌玉骨,飞鸟衔走她的腰带,将她的娇羞轻轻褪下……
不对,那画面怎么越来越不堪入目。
楚怀瑾猛然停手,真气激荡中,喷出一口鲜血,以剑拄着地面才堪堪站稳,他看清了,原来吹胡笳的人不是哥舒夜雪,是沈无瑕。
沈无瑕见他差点走火入魔,乐呵呵地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张臂夹着他的肩膀说道:“虽说我在音乐上的造诣不如夜雪,可也不至于将你气得吐血吧。”
楚怀瑾调顺气息,张口言简意赅地说道:“滚!”
“唉,这饱暖生**,饥寒起盗心,人之伦常也。你这么正经做什么?”沈无瑕似嫌他伤得不够重,又捶了他一手肘。
楚怀瑾吃了一痛,幽幽扫了他一眼,问:“你我何时如此相熟了?”
“过河拆桥,你小子倒还真是可恶!”沈无瑕呵了他一身酒气,倒没有和他计较,说道:“我有一个坏消息,你想不想听?”
楚怀瑾问:“什么消息?”
沈无瑕神秘兮兮地望了他一眼,说道:“最近黑楼接了一单生意,是万家出的赏钱,他们想劫杀一个传信的小吏,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楚怀瑾沉吟了片刻,察觉此事蹊跷,沈无瑕特意来报信,定是与他有关,而他与万家唯一的交集,无非是半个月前劫盐的事,那件事哥舒夜雪做得漂亮,按理说万家应该查不到任何消息才是。
沈无瑕见他没有说话,干脆自己接了下去,“你剿灭水中白羽,平定江南河道之事已为朝廷所知,圣上下旨封你为江南运转使,主理江南东道、江南西道的水运事宜。可万家却向黑楼买了传旨小吏的命,摆明了不想让你顺利高升。喂,你到底是如何得罪他们了?”
楚怀瑾叹息一声,说:“不过是江湖救急,跟他们借了一批盐罢了。”
沈无瑕幸灾乐祸地笑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怪不得他们会这么恨你。”
楚怀瑾眉头微皱,万家行事向来严密,不可能只是买凶杀小吏,绊一下他的步子这么简单。他深看着沈无瑕,心中多了几分防备,说:“沈兄无利不起早,今日来不会只想和我说这些吧?”
沈无瑕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笑意,说:“当然不是,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哦,什么生意?”楚怀瑾淡淡笑着,手已悄然握紧了剑。
“一千两,买你自己的命。”
沈无瑕话音刚落,刀已掠至楚怀瑾面前,好在楚怀瑾早有准备,抬剑拦了一下,顺势与他分开。
楚怀瑾退到一旁,很是不满地说:“在下的性命只值一千两?”
沈无瑕伸手拂过刀背,那双黑色鲨鱼皮制成的手套落在刀背上,发出沙沙的轻吟。他轻轻一笑,答道:“是黄金。”
“太贵了。”楚怀瑾一口回绝了他,手中剑意已成,卷起满地黄叶,如九天银河倾泻,朝沈无瑕奔涌而去。
沈无瑕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拔刀一横,轻轻一拨,一劈,便将眼前壮阔的剑意破去。
然而他的面前却不见了楚怀瑾的影子。
他立刻回身防守,以他的身法,楚怀瑾根本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只听“噔”地一声,一点寒芒飞溅,他果然接下了楚怀瑾的剑。
沈无瑕挑眉道:“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与我讨价还价。”
楚怀瑾笑道:“囊中羞涩,不得已而为之。”
沈无瑕轻轻一推,便将楚怀瑾直直推到了墙边的竹林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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