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是委婉。
先前诸军辎重所依托的是青壮进行运送,在柔然人的突袭中也恰是这部分人最为慌乱。
加之元修义意欲脱逃引起的武川军躁动,促使武川军在柔然突袭之出遭受重创,其后的御夷军更是因此阵脚大乱导致更多青壮四散逃离,辎重车也被其遗弃。
那时的御夷军可管不了这么多,只能一面竭力护着剩下的辎重,一面朝着怀荒武川两军靠拢,以避免有被柔然人包围吞掉的危险。
如今军力虽得以保存,辎重供应却成为头等难事。
如此的连环效应堪称恶劣至极。
诸将虽皆不是诿过于人之辈,可当下亦是莫不意沮。
贺拔度拔负责安排军士扎营之事,方才赶到就听到这话,不禁蹙眉道:“俺麾下的儿郎都用不着棉衣棉服,给其他人便是!”
闻听此言张宁颇有些哭笑不得,他立时摆手拒绝,神情不容置疑:“不可如此。
白日里行军厮杀已是耗尽了士卒心力体力,哪怕再骁勇的精锐也遭不住这般折腾。
一旦多人病倒恐怕会滋生疫病,届时我等悔之晚矣。”
张宁这话并非危言耸听,而今本就是寒冬又经历暴雨厮杀,军士们松懈下来后如果没有干净衣物,很容易生出风寒甚至更为严重。
军中简陋卫生环境难以得到保证,此等情形下极易大规模传染,后果不堪设想。
众将听后顿觉压力倍增,多有不寒而栗之感,贺拔度拔亦是默然无言。
莫敬一寻了块岩石坐于其上,秃然吐气:“或是让士卒将身体埋于沙中?”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妥立即摇头。
寒冬不比夏日这么做更是找死,何况若是真有柔然人夜袭那可就乐子大了。
称上一声与引颈受戮一般也毫不为过。
倒是杨钧凝视着不远处搭起的一顶顶营帐,沉吟片刻后道:“不如将营帐撤去,使其铺平于地作为垫被,再使另一顶铺排于上用作被褥,或许能有所用处。”
张宁眼前一亮,几乎将要拍手叫好。
魏军安营扎寨时所用的帐篷毡包有冬夏之分,区别在于用料和是否有双层帐幔以作御寒之用。
北疆诸镇虽疲敝已久可在此等军备上却是与洛阳中军并无差别。
只因为诸镇镇军中将校多如牛毛,其肆意敛财后不但置宅购田,连带着自身一应的甲胄武器,营帐毡包也下足了功夫,绝不会亏待自己半分。
这最后自然是便宜了张宁等人,再加上此前有元修义坐镇军中,虽不受其余诸军待见可军需上绝无短缺。
粗略一算,所存有的营帐按照杨钧的主意铺陈作用,每两顶可供近百军卒以圆形抵足而眠,完全能供眼下急需。
至于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会不会在肉贴肉相互取暖的同时拼上一波刺刀则全然不再张宁的考虑中。
方一敲定立时便有将校依此而行,督促着麾下部曲喝下热汤后一一钻入营帐叠起的被褥中。
那些起先就呼呼大睡的士卒亦是被毫不留情地踹醒。
不免有人恼怒异常,可在瞧见自家将校阴沉的神情后都识趣地将到嘴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其换下的棉衣甲胄尽数被置于顺风的岩口下风,若无意外明日正午左右就能被风干,再以火堆烤热就能换上。
可以预见的是至少将有三成的甲胄会因此损费严重,估摸着再经历一场恶战就会无法使用。
相比之下战马的安置就要顺利许多,斛律部身处北地多时,深谙养马牧马之道,将此事交由斛律金后便无需操心。
此刻军中论起安置马匹无出其右者,若是连他都做不到妥善处理,那交由其他人也无用。
好在斛律金没令众人失望,他以披在辎重车上的布幔为顶,寻可行之处搭起了数个简易马棚,遣专人照料整夜换守,以马匹状态来看仅有十余匹有恙,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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