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的沉默无疑是最为迫人的。
哪怕以张宁王彬这等近似主仆的关系亦是如此。
因而在张宁开口的刹那,这位膂力绝伦的悍将竟是如蒙大赦般悄然松了口气,连忙跟声答道:“有过粗浅问质,褚行很是惶恐,也答不出尔朱度律等人的下落。
末将不敢擅作主张,此刻褚行正被押跪于府外。”
相较于其他军中天性劲勇之士,王彬虽同样莽但绝不粗鲁无脑,知深浅明进退。
这也正是张宁器重他的根本缘由。
此刻张宁闻言眯了眯眼,沉吟片刻忽地哑然失笑:“也是。
推己及人,换作是本将也绝不会令褚行这等人知晓行踪,想来尔朱度律两人应当已是在局势倾覆那一刻离去了。
不必再费心竭力寻找了。”
王彬又问:“那褚行该如何处置。”
“杀了便是。”张宁伸手指着厅堂中的其余几颗人头:“连同这些传首全镇。”
其实张宁有一句话并未说出口,那就是尔朱度律与高欢有可能尚在镇中,或许就窝在哪处犄角旮旯。
毕竟前番与其暗通款曲者不在少数,哪怕眼下叛乱失败,想要寻到一处庇护之所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不过连番遭乱后此时镇中已是人心惶惶,加之镇军折损颇多,其实军府对全镇的掌控较之叛乱前还削弱不少,如此情形下断不能再生出乱子了。
即便是想要彼得改弦更张,也得予其时间才行。
随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打扫战场救治伤兵,处置叛卒安抚民众等事皆由重获自由的军府吏员们一应处理。
次日,经过片刻不停地统算后,一份详细的镇军死伤数目经由吴之甫递到了张宁的桌案前。
对于这近乎是逾矩的举动,张宁并未动怒反倒是温声宽慰颇有几分紧张的吴之甫。
眼下镇军三位军主仅剩王彬一人能够理事,包括切思力拔,格朗哈济等中级军官都是忙得团团转,谘议参军李兰亦是在竭力整顿归降叛卒,因而此事还真只能由吴之甫代办。
张宁不是迂腐之人,自然不会因此生怒。
心中反而有些欢喜,似吴之甫这般的谨小慎微之人愿意承担一定风险做出此事,足可证明以其为代表的吏员们对自己这位镇将,对军府更多了归属感。
不过当张宁真正拿起这份公文时不禁神情沉重起来。
三部镇军,负责守卫戍堡的王彬所部因直面叛军主力折损较大,军士死一百三十二人,伤一百六十人,甲士阵亡四十三人,伤七十人,只作勉强维持战力大跌。
承担夹击诸族叛军的卜苏牧云所部没有遭遇到正面恶战,几乎是跟随在轻骑突袭下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击散了叛军最后的战意,仅伤了二十七人,战死三人。
唯有邹炎所部因阻击尔朱氏精锐骑军死伤惨重,自军主邹炎算起,阵没将校八人,战死者二百六十七人,包括伤者在内如今仅余不到一百人,其余残部不知所踪。
据队主魏大毅所说是被尔朱氏骑军杀破了胆,不愿跟随邹炎进行再次阻击,多数临阵脱逃又唯恐受军法责罚躲藏了起来。
另有切思力拔麾下百骑战死五十七人,如今仅剩四十余骑。
可以说张宁耗费数月心力组建起的怀荒新军就此损失过半,好在此番终究是军府得胜,昔日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诸族族主首级传于镇中各处后,军心方才有所振作,不至于崩散。
换作是其他军队遭受如此重创,军营里早是一番愁云惨淡的模样了。
可哪怕如今镇军中有声威更上一层楼的王彬坐镇,仍是不敢再有人奢谈北伐蠕蠕的可能性。
想来在此刻军府上下看来,这时候听候朝廷大军调令离镇北伐只能是自取死路。
对此张宁无法解释,也不可能解释。
随军北伐柔然是必然之行。
那么动员镇民,重整军心就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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