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孤城喋血（8）

“下马步战！”银术可说完翻身下马，带着周身铁浮屠打算凭着自己甲胄之利，强行突破这些披甲行尸的防守。几轮交锋下来，他对那些东西的战斗力多少有了些数，这些行尸无非是疯狂罢了，论起兵刃技巧，或许就连宋人都比不上，更遑论他手下这些百战余生的儿郎。他相信自己这几十名铁浮屠就算不借助马力也能轻易将那些东西砸翻在地。

“下马——”自有亲卫替他将命令传递出去，这些女真骑士根本无需指挥，他们是天生的战争动物，几乎凭着本能战斗。银术可只需要在阵中亮出沉重的战刀，他们便愿意为他去迎战这些地狱里钻出来的东西。披着铁塔一般甲胄的武士们下马肃清周遭，然后便沉默地排列成冲击阵型。血红的光笼在他们铁黑的甲胄上，显得比那些行尸还要骇人。他们之中最悍勇的骑士顶在锋矢的尖端，剩下的人翼护两侧，稍微匀了口气后，这四十几个披着全套骑兵札甲的女真精锐便越过满地的残骸瓦砾杀将过去。

对面那些刚刚爬起来的披甲行尸不过排成了三列单薄的阵型，在这些百战悍卒面前甚至连阻滞他们前进都做不到，便被无数的战锤大斧砍作肉泥。“跟上！跟上！”眼见得主将如此悍勇，后面无数的正卒辅兵也跟着发起了冲击，这条原本是用来伤兵休整的街巷，一瞬间竟成了这场夺城混战的漩涡核心。

“成了！”在眼前最后一名披甲的行尸武士被接连几锤砸倒之后，银术可心中也不免长舒一口气。他们女真、他手下这些儿郎，依然是天下强军！只要他们手中还握着刀剑，不管活人、死人，哪怕是恶鬼也不能够挡在他们的身前。想到这里，他高扬起刀，发出畅快的怒吼，正要一鼓作气烧掉那高耸在城中的邪佞之物。可就在这时，他的侧面却骤然出现了疾驰的铁蹄声响……

“当心——”银术可还未来得及转过身，便有反应过来的亲卫高声示警。

他们这一队四十几名女真悍卒刚刚杀了一场，此刻还没收拢队列，那些甲骑忽地就撞碎本就不甚结实的土墙，从火焰与黑烟之后钻出来，直直地切入他们这队人马的侧翼，强硬地截断了他们的队列。饶是他们都身披重甲，这一冲之下也不免骨断筋折。当即便有四五名甲士被撞飞起来，倒地之后虽还未死透，却也一时动弹不得。

剩下的人马见来得竟然是自己的重骑，不由得破口大骂。他们这些骄横的铁浮屠骑兵平日里走马踏阵惯了，曾经无数次在马上如此摧垮辽人阵列，却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冲杀。不少人还以为是他们哪支骑兵杀红了眼，已经分不清敌我。银术可更是提起刀去，向着那骑兵走了两步，却正看见那领头的骑兵统领调转过马头来，黑暗之中、无论人马、兜鍪之下那双眼睛都泛着与虫草花一样的红光……

这位女真重将霎时间反应了过来，既然那些披甲的行尸能操弄起兵器，那么连人带马化作行尸走肉也未必不可能。他将那些骂人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吼出一句：

“列阵——”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来袭的甲骑虽然只有六骑，可他们却好似连人带马都染上了行尸的疯嚣，黑色的血大片大片地从甲叶的缝隙中涌出，这些骑兵杀神也不管不顾，四顾无人般地调转了方向，彼此连接起带着刀叶的铁链，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这一队看起来便甲胄精良的女真武士。

“将主小心！”银术可身边一名亲卫先反应过来，身手敏捷地将这支残军的主将推到一旁，紧接着这小队骑兵又撞入已经散乱的甲士阵列之中，再一次将他们撞得人仰马翻。不过这些铁浮屠既是银术可的亲兵，战起来也当真悍勇，不待下令便挥动手中长短重兵，发起反击。沉重的破甲锤与大斧隔着几十斤的铁甲砸将下去，生生挡住了这支明显异化了的骑兵发起的短距离冲击。

那些铁骑与几十甲士在逼仄的街巷里挤做一团，一时动弹不得，双方都套着沉重的铁甲，挤做一团重兵也施展不开。就算有人马被打折了骨头，也只是一面发出骇人的嚎叫，一面毫无章法但却疯狂地挥动手中兵器，一时间甲胄对撞的声音、活人与死人的嘶吼声在虫草花血一样的光芒中混做一团，也将这场血腥疯嚣的围城战推向了最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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