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内心对这套说辞不太相信。但借此契机,两人私下单独交谈相处,又在陈裕的陪同下参观了他收藏的奇珍、乐器和各类古籍图书,这倒使得姜绍对陈裕认识更加全面,个人印象也有了不小的改观。
不成想,这陈裕还是个家财丰裕、多才多艺的收藏家。
姜绍见他谈笑间诗书经典信手拈来,还精通算术,对兵法、射御也有一定见解,所学可谓博采众家,与他平日所见的儒士官吏、勋贵子弟有很大不同,跟之前那副一心钻营权力的政治投机者形象也大相径庭。
他放下酒杯,拿在手中的是在陈裕喜好的藏书中看到的一篇文章儒吏论。
“至乎末世,则不然矣。执法之吏,不窥先王之典,缙绅之儒,不通律令之要先王见其如此也。博陈其教,辅和民性,达其所壅,祛其所蔽,吏服雅训,儒通文法,故能宽猛相济,刚柔自克也。”
看文章署名竟然还是个自己知道的汉末名人,王粲。
在原有印象中,姜绍以为王粲是“建安七子”之一,就是个文采斐然的名士,不曾想在政论上也有文章流传,而且读起来还让自己颇有同感。
这陈裕既喜读儒吏论,加上今夜更深层次的交谈接触,姜绍也清楚对方是个既修习儒学,又兼通法家刑名之学的人物,内心暗暗称奇。
陈裕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兴致颇高,指着姜绍手中文章说道:“王仲宣的才华,我是很佩服的。可惜了,他英年早逝,一身才华不能尽情施展哪!”
说着,陈裕竟撑起身子离开坐席,举着酒杯在堂上边踱步,边高声朗诵。
“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骋力。惧匏瓜之徒悬兮,畏井渫之莫食”
陈裕忘我地挥洒衣袖,饱含深情,热泪盈眶,一派翩翩名士形象,可惜对姜绍这个糙汉来说就是对牛弹琴。
他虽然通过“之”啊“兮”啊听出对方咏诵的是离骚之类的辞体,但愣是听不懂对方句子里面究竟在表达什么深意,只能够在陈裕话音刚落时就大叫一声“好”,拍案拊掌,趁势打断了陈裕的诗歌朗诵。
陈裕看了姜绍一眼,他也不恼,卷起衣袂,自顾自地感叹道:
“子复,这就是王仲宣的登楼赋啊!”
等陈裕解释了这是羁留荆楚的王粲在登高怀远,感叹漂流异乡、郁郁不得志,不能施展才能报国安民,担心自己像葫芦瓢一样徒然挂着不被使用,害怕像清澈的井水那般无人饮用后,姜绍才哦了一声,他感觉之前都听明白了。
见对方哦了一声没有下文,陈裕只得一屁股坐到姜绍面前,目光炯炯,盯着姜绍说道:
“子复,那一夜我曾经对你说过,他日不管朝堂上谁掌了权,眼见君家父子大功在身、兵权在握,岂能不心怀忌惮,日后必寻机削弱。现在君家父子置身这都城之中,冷暖自知,不知可还记得我这番话?”
姜绍默然。他稍稍低头,避开了陈裕的目光,心中根据形势快速盘算着这场酒局上陈裕有何目的,原有的那些酒意早已消失无踪。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过了许久,姜绍抬起头,悠悠叹了口气。
“我当然得说。子复,疆场上用兵打仗、克敌制胜,我不如你朝堂上纵横捭阖、趋利避害,你不如我。这些日子我是急得啊,待我将这朝堂局势细细与你分说。”
陈裕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酒也不喝了,身子又凑近了些,指着案几比划着,仿佛面前的杯盘狼藉就是一片混乱的朝堂。
“朝堂之上,没了那些宦官插手,局势是会好一些,但子复眼下的处境,真的好了吗?”
“千万不要以为没了黄皓,就可以高枕无忧。这些宦官,虽然弄权一时,可就是一副挡箭牌罢了,大军战败、亡国失土,罪名都要摊到他们阉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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