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方桌上躺着的香雪头边,放着那尊当花瓶的猛虎卣是真物。经历多日,猛虎酒壶里的那只山茶花还没有丝毫凋谢的迹象。
“青帝天尊,
怜花之神。
伏愿垂慈,
救济香雪游魂。”
婷婷将祈祷“青帝”追回香雪魂魄的古韵古调之词唱毕,把秾艳的山茶花从猛虎酒壶的清水里信手摘出,抛在空中,花瓣纷飞,忽而不知所踪。
婷婷的心里小小惊讶:排练多次,都有抛花供神的环节。之前的排练,都是无实物练习,怎么这一次抛真花,会化散虚空。
她眼睛瞥到观众陆澄习以为常的神情,暗想,戏台毕竟已经在第二层虚境凌波境了,有灵异不足为奇。
婷婷立刻镇静下来,仍然照着“青帝甘露仪”的仪轨,如同一尊泥塑偶像那样,坐椅子上端然不动,仿佛魂灵出窍。
这是表演“扶乩者”的魂魄已经飞翔到了“青帝”的帝座。
戏台上随即响起一只旧戏曲子万年欢,是猫乐师的笛子、笙和琵琶合奏。
随后,焕然一新的主角顾易安进场,她贴着片子,满头珠翠,身着淡雅的浅粉色绣花帔,宛如古时端丽大方的闺门大小姐。
这位“青帝使者”手持着一枝滴露如新的山茶花,吟唱着“青帝甘露仪”的唱词,从容踱步过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似这等花花草草由我恋,生生死死随我愿。”
唱毕,扮演“青帝使者”的易安踱到雪姐静卧的方桌前,揭开她额头上的“镇魂符”,挥洒着滴露的山茶花,往雪姐眉心,也就是道家所谓的“泥丸宫”处点了三点,山茶的清露滴入雪姐的泥丸宫。
那级猫乐队的万年欢曲子仍然不停。
忽然,那笼罩凌波境“太岁殿”礁岩的白雾里面有一缕不知所从来的清风钻进陆澄的地盘,悠悠荡荡往戏台上吹拂过去,
清风里有无数轻盈美丽的蝴蝶飞舞,搭成一座绚烂的蝶桥,引导着某种光球状东西。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实有之物。
观众陆澄忙举起契刀照那清风,契刀显示出黄澄澄的灵光反应,不知道指向的是光球状东西,还是超自然的蝶桥契刀上黄色灵光的强弱变化不定,无法估测出一个确切的泉值,但下限至少在万泉以上。
蝶桥引导着光球一点点移向香雪的身体,移向她的大脑,和香雪逐渐融合。
陆澄按住小王的肩头,这是“青帝甘露仪”引发的超凡现象,不要上戏台打断仪式。
陆澄相信易安。他觉得,那黄色灵光的光球是“青帝使者”从某处“幻梦境”引渡过来的雪姐魂魄。
平静躺在戏台方桌的雪姐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紫瞳光泽柔和中正,再无丝毫的狂暴。
陈香雪铜人身的双臂一撑,她并在戏台方桌直身坐起
不像血肉之躯还有一个从麻木恢复的过程,香雪只要有意愿,铜人身就能照她的意愿行动如常。
那股不知所从来的虚境清风,以及清风里的蝶桥点点消散。
陆澄依然按住就要登台拥抱雪姐的小王肩头,仪式还没有结束。
香雪回来了,但易安还没有回来。
香雪仍然用一只铜人手捂住头,她魂魄已经回来,但脑海里还在回味徘徊了四天的那处“幻梦境”的境况。
她的紫瞳看到召回自己魂魄的易安,眼前的易安仿佛是六百年前她的往生往世时该有的装束模样,但此时此刻的易安身体里却散发出某种和易安本人、和人类迥然不同的气息。
召回香雪魂魄的易安眼睛不是唐人的点漆色,而是如同妖怪的金睛。
类似陆澄在过去十年无数次发动超凡技艺时的猫眷化状况那样。
“易安向你献出了什么祭品,你才把我带回来的?”
香雪脱口而问,她的一枚铁拳不自觉地在身后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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