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滨江的泰豊银行回来,陆澄就在自己的咖啡馆闭门不出。他把从泰豊银行带回的藏品暂时搁置一边,给自己做了阳春面加蛋汁大排补充元气,整个一下午都在书房研究《白帝行走伏魔录》。这本书记录了一百五十年以前一群叫“白帝行走”的唐人除魔的掌故,又疑似和他家族的历史有关,陆澄再不敢视为荒诞不经。不过穆罗岱的阴影迫在眉睫,陆澄来不及全书精读,重点全放在“白帝行走”当年清除穆罗岱的祖宗托波尔的记录上。
这是他被穆罗岱杀死,付出了一次生命的代价之后学来的教训:在清除目标之前,调查员尽可能完成周密扎实的研究。陆澄要从《伏魔录》里面挖掘白帝行走当年消灭穆罗岱祖宗的隐秘,古为今用。
然而这篇《荡鼠魔记》实在过于简略,作者是用记流水账的方式轻描淡写道:
三百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叫托波尔的洋和尚在江南一带以开善堂为名诱拐弱女弃婴,用妖术摄人魂魄祭祀鼠妖。白帝行走查知该人之魔行,遂用仙术毁去该人形骸,关闭门户,永镇江南。
没了。
陆澄想知道托波尔的“妖术”是什么?有什么破绽?白帝行走消灭托波尔的“仙术”又是什么?如今的穆罗岱到底有当年托波尔的几分本领?自己又可以从哪里学到当年白帝行走的伏魔“仙术”?
但看了一下午,陆澄和第一次看到这本《伏魔录》时一样抓瞎,压根提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是白帝行走和现在的菜鸡调查员的差距吗?就像陆澄给咖啡馆的客人做一次咖啡那样简单的例行公事。完全不需要做什么特意的讲解。
不。旧唐国的古人文字精简,一定有自己读书不细的地方。
陆澄放慢了自己的节奏,又一遍从头一个字挨一个字读下来,这次在“关闭门户”四个字这里停下来。他回想到放托波尔石头基座的铭文:“毁魔门易,灭魔种难”——既然当年的白帝行走觉得毁掉那个通往神秘洞穴的门户并不是难事,为什么只是“关闭门户”,还留给后来的坏人进入的机会?
在《荡鼠魔记》后面的附录里,原书作者还把旋转基座上那个铁八卦盘开门的方法写得清清楚楚,反而那些仙术妖术都像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只有开门这件事要不出差错地传之后人,唯恐有心的坏人不知道似的。
嗯,的确,陆澄亲眼见到过,穆罗岱开门的方式和《伏魔录》的记载一模一样,一定是程诗语同学研究了这本书之后透露给穆罗岱的。
陆澄锤了锤自己的头,托波尔是如假包换的恶人,清除掉它的白帝行走留下开门的记载,绝不可能是为了后来恶人的方便。他们留下这扇门的目的是什么,莫非,这扇通往神秘洞穴的门那群白帝行走要自己用?
陆澄眼睛一亮!
他在濒死的幻梦里去过一群猫的国度,那些猫声称,白帝行走都是它们的契约者。如果真是那样,白帝行走就得到了一座可以无限召唤老鼠的洞穴,不就给他们的猫盟友找到了一个取之不尽的食源地、一个巨大无比的捕鼠陷阱!
但也不对。
陆澄又想,白帝行走在江南活跃了不知多少岁月,怎么可能在三百年前托波尔来唐土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遗漏了如此巨大的宝地;更何况,消灭托波尔之后,白帝行走完全可以在那个地下洞穴进出自如,何必画蛇添足地给自己的徒子徒孙加一道锁。
难道说?
陆澄走到自家的电话前,拨了南英女中校长的私宅电话号码。
“莲琪生校长,您知道吗?我调查时发现,在殉道者墓穴之下,还有一座巨大的天然地下溶洞。”他问询道。
电话那头却是莲琪生校长不以为然的声音,“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懂女中的营造情况和地质条件。你们幻海是典型的冲积入海口,地质疏松,根本不可能有天然的溶洞。一定是你的幻觉。我建议你以后多读科普书籍,不要陷入无知盲众的妄想。”
电话挂断。
“果然是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东西。”
陆澄却一点也不恼怒,他忽然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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