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罗岱的目光一凛道,“澄江,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把我抓进捕房,幻海的法庭凭什么定我的罪?你能拿出任何证明我犯罪的证据吗?这是异常事件!是常识无法解释,普通人无法理解的!”
陆澄的眉毛微皱。他的确疏忽了这一点:
自己只是凭着怪谈作家的预感,要在这个穆罗岱举行某种邪恶仪式之前,用最暴力简单的方法废掉此人,让穆罗岱有再大的妖都做不出来(当然,现在的自己除了暴力的枪械也不会其他别的)。但是自己只顾着和这人皮的恶魔争分夺秒,完全没有考虑怎么进行事后的收尾!处理这种善后问题,调查员业内必然有行之有效的行规,才从来没有惊扰到幻海社会,可自己全忘了过去的调查员生涯,这一刻竟然没有一点头绪。
“哈哈哈!哈哈哈!”
穆罗岱的手指向自己眉心,嘲讽着陆澄,
“来呀!神枪手,为什么不直接打穿这里!快杀了我呀,然后被公正的幻海市法庭判成杀人犯!法官可不会把你看成拯救幻海的英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筹划了异常事件,那些少女的失神与我能有什么关系——而你就是一个谋杀女中教师的杀人犯!快朝这里开枪呀,你不是站在正义这边的调查员吗!?”
为了狗屁的正义,我就是为了张筠亭一千银元的酬金!
陆澄睁圆了眼睛,这一枪他可绝不能往穆罗岱的眉心打,现在杀穆罗岱是易如反掌,但是陆澄绝不愿意为了拿一千银元去坐牢。毕竟,在普通人的眼里,他就是在一个地洞里打残打死了一个中学老师。该怎么办?为了拯救幻海市民,去做二十年以上的牢吗?混蛋呀!
“吱吱吱。吱吱吱。”穆罗岱洋洋得意地撮起口哨,模仿起老鼠的叫声,“澄江先生,你还不知道我在筹备什么伟大的仪式吧——其实,‘它’只是需要一些解馋的东西,一些有趣美味的灵魂。本来我选择了可爱的诗语做‘它’的主菜,其他女孩的魂魄做甜点,但是你既然代替诗语拿来了食物的标记,那个P字的吊坠,我就为‘它’挑你喽!”
陆澄侧耳倾听,隐然有吱吱的响声从无数的孔洞传出来,回应着穆罗岱的鬼叫。那是女中传闻里墙中鼠们的声音。它们像一只军队那样在移动,起初离陆澄很远,琢磨不定,一下子离陆澄很近,就像火车经过了站台。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又如暴雨倾注,无数的老鼠从洞穴的孔洞里哗地涌了出来,喷在陆澄的身体上面,淹没掉他整个人!每一只老鼠都散发着泔脚和阴沟里的恶臭,半腐不腐的身体流淌着肮脏的脓水,每一对鼠眼都晃动着残暴嗜血的赤红光芒。它们一粘上陆澄的皮肤,尖利的牙齿就咬进陆澄的血肉,就像几百个钻头同时打进墙壁。
陆澄一面痛叫,一面翻滚,四肢猛烈地挥动摆脱啃食他的老鼠,一发、一发又一发子弹朝着遮蔽他视线、到处都是的鼠群打出去!
射死、压死、踩死了几十只老鼠后,陆澄从鼠群里爬出来,竟然看不到回到上面墓穴的路!阶梯已经乱成看不出终点和起点的线圈形状,哪里都不是出口,哪条都不是出路。他也不见穆罗岱的踪迹,只有穆罗岱的嘲笑在地洞里回荡,“放弃吧,这里是‘它’的‘虚境’,你无路可逃。吱吱吱。吱吱吱。”
陆澄从口袋里猛地掏出自己的那枚天泉古钱,那天泉古钱闪耀起蓝光!在洞穴线圈般路径的某处也闪耀起呼应的蓝光!陆澄不禁泪水流淌,发狂般地往那个洞穴的光亮处奔跑!
他的子弹全部打光,枪已经没有用处。那个好死不死的穆罗岱还在后面学着鼠叫,在陆澄的西装后背还爬着十几只老鼠,啃穿了西服和衬衣,啃进他的肌肉和血管里。陆澄的脚步后面,响动着火车般的巨响,是几千只还是几万只老鼠在追踪他!
“截住他!吃掉他!”穆罗岱尖叫!
那些被陆澄踩瘪的老鼠,被他子弹洞穿的老鼠,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拖着残破的鼠躯,重新汇入鼠群。陆澄想了起来,把口袋里那个P字吊坠远远扔到洞穴深处,甩掉这个该死的猎物标记。但已经粘身的几十只老鼠不依不饶,从他的后背又爬到陆澄的脖子,咬那里的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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