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门外席卷进来。
站在门框之下的任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眼皮跳了跳。
忽然想到今日起棺时先父那未曾腐化的肉身,他心里有点发毛。
任发已经记不清被父亲目光注视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但刚才那一眼,感觉死去二十年的老爹又似活过来了一样。
待他重新看去时,又是平平无奇一张画像。
注意到任发脸上显露出的紧张神色,林振南走上前道:“舅父你放心,有我在此,不会有事的。”
从融合而来的记忆看,眼前这位任老爷与自己母亲,当年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近亲兄妹。此次从省城回来给先父迁棺,任发就想着有个懂行的自家人参谋着新墓地,总比全凭外来人操办要放心些,于是写信叫来了他。
进入客厅后,三人来到饭桌之前,佣人们已经把饭菜备好。
是打边炉。
满满一桌配菜,颇丰盛。普通人家过来都不一定吃得上,而在任家只是一顿家常便饭。
林振南一筷子夹着片好的鸭肉放进去涮了几圈,味道很不错。
随着热气自餐桌冲上吊灯,任发坐在主位,笑呵呵道:“这说起来啊,小时候你们俩可是睡一个婴儿车的,一转眼,都成人了,这几年见面少,倒是生分了。”
看着林振南的眉眼之间,与小妹极为相似,任发人到中年,越发思念亲情。
虽然往昔在与小妹电报的交流中,小妹对儿子多有头疼抱怨,以致他对这位行事不着调的子侄亦有意见。
但好歹是自家的子侄,在偌大任家迁坟之际,除了自己和小女竟无一个自家男丁,现在林振南能因自己的一封书信前来,令任发的心里感到熨帖。
一旁的婷婷闻言,漆黑的大眼珠眨了眨,努力的将眼前这位清瘦少年,去与记忆里的印象努力去重合。
她早先就听父亲说这次祖爷爷动坟一事,赶上小姑待产,远道而来不便,就委托这位在茅山学道的表哥前来。单凭她从父亲口里听来的事迹来看,这位比自己不过大两岁的表哥行事可出格得多。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当,偏偏要跑去茅山当道士,一去三年不回。
感怀之间,言谈之中,林振南有意识引导谈起今日的起棺迁葬一事。
因为今日早些时候才一路劳顿抵达任家,抵达之后休息昏睡至现在,所以他并未去现场。
交谈了一阵,任发想起今日起棺时,九叔那番关于蜻蜓点水穴的言论,脸上愠怒道:“没曾想当年竟是被那风水先生摆了一道,欺负我任家不懂风水,我说这些年来生意怎的越发难做,原来先父硬生生的在坏风水里呆了这么些年。这次重新选墓地,振南你要帮舅父多掌掌眼。”
林振南此刻无意于追究当年之事,考虑眼下,直言道:“任公入土至今未曾腐化,可不是什么吉兆,应当就地火化。”
在他看来,若是想避开《僵尸先生》中的后续事端,最轻便的方法就是趁着那棺中的任公尚未彻底脱困前,一把火烧了最干净。
任发摇头道:“下午回来前,这镇上的九叔也是如此提议,我没有同意。”
他好歹也是走南闯北经商多年的人,何尝不知尸体入土不腐不通常理。
但火葬,在当下,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尤其在富商之间,钱已经挣得够多,于是就喜欢攀比先祖门楣,要是让省城的那些老朋友知道自己一把火烧了自家先人,还不知道要被嘲笑成什么样。
任发不愿愧对先祖,他过不了心里这道坎,也过不了这些世俗的眼光。
林振南对此,暗叹一声。
看来只有先去九叔那里先补上棺椁上被疏漏的那一道墨斗。
以自己所掌握的绿僵镇尸符技能,还是能压制住绿僵级别的任老公爷,届时在下葬前泄去老公爷堵在嗓眼的秽气,让其在墓穴中慢慢腐化就是了。
心有定计间,面前的这一盘鸭肉,在不知不觉里已被他涮完。
又喝了两口汤,饱腹感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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