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了,冰河没有一点的变化,若不是那夜的一场大雪,唐佣应该知道漠北的铁骑去了何处,如今,他无暇多想,热气腾腾的屋子里,炕上的两位憔悴女子面上依旧几无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和极为细小的心跳还能证明她们的存活,唐佣每日将鹿肉用铁锅炖成肉糜,将温热的肉糜灌进她们的腹腔,她们活着,活得那么卑微,他活着,活得那么绝望。绝望,是没有一丝希望的可能。午时过后,唐佣在灶中放了足够的柴火,而后驾着耙犁,溯河而上,他每日都会如此,行两三个时辰,然后折回。他觉得这是他一天中最具有希望的时间,时间像疯子一般,疯狂的抽打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又下雪了,唐佣感觉像川东的初冬一般,云像破碎的袋子,总是不适时的掉下些东西来,这样的天气,唐佣应该返回的,可他却疯狂的驱赶着马匹,飞速的向前驶去,这是一个绝望的人最后的愤怒了吧,为什么绝望到了极点,会是愤怒,唐佣绝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但是此刻他确是此般,这一定不是他,雪和风钻进了他的脖子,他仿佛变了一副模样。两个多时辰的奔波,人和马都到了极限,唐佣喘着气,终于停了下来,他大约明日再也不会来了,他知道一生都不会再来此处。他就孤单的坐着,马嘴下吐着白沫,他们太累了,几乎是没有太多力气的站着,可最后他们还是没有躺下,他们或许是知道,他们躺下就再也站立不起来了,唐佣却躺下了,躺在雪里,雪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眉毛和帽子,却没有一枚落在脸上,可能因为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半个时辰,唐佣仿佛被雪埋葬了,他的剑也变得冰冷,彻骨的冷,冷得他浑身颤抖,然后木木的站了起来,雪还在身上,他没有拍去的意思,雪为什么不可以长在身上呢,像羽毛一般,唐佣飞了起来。
唐佣欣喜着,像冰河的上游飞身而去,他似乎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如果不是一根断裂的树枝,那么只可能是一个虚弱的人,虚弱的人,会是谁呢?雪太大,目不及远,唐佣飞奔约莫一里地,见十丈外,躺着一个人,白袍紫衣,棕色的鹿绒帽,是她吗?唐佣走了过去。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子夜,雪停了,浓云还未散去,炕上三位奄奄一息的女子,炉边的中年男人老了许多,昏昏欲睡着。马棚里的马还在咀嚼着草料,风像强盗般拍打着门窗,仿佛烟囱冒出的烟就在天空变成了乌云,越积越厚。唐佣还是睡了过去,他不久后还会醒的,灶中和炉中的火不能熄灭,大约明日,唐佣需要在岭上的林子中找寻几根枯木,扛回来,劈成柴火,一旦夜间的屋子里失去温度,炕上的三位便会失去呼吸,夜好漫长,北方的冬天大概就是如此吧。故乡应该在下雨吧,秋冬季节总是雨天,青瓦古巷石阶,总会有无数人流连忘返,总会有无数人魂牵梦绕,只有经历了苦难的人,才会如此思乡情切。他要在这里过完整个冬天了,在这样白色的原野里,他不识路,更不可能带着三位病人远涉万里,四匹正常的马,自然不会走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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