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第八日阴雨绵绵
“子夜刚过,云像一个寂寞的中年寡妇,似乎有百般委屈,不断地翻滚和碰撞,她似乎怀念一个人,或者一种触感,所以默默地垂泪,雨很细却很急,瓦上的哒哒声,和湖面的沙沙声,在疾风的撩弄下,如同一把破碎的二胡,吟唱着江南的凄婉,不至江南,不懂当地人的多愁善感;不倦湖光山色,不懂人间寂寞四季婆娑。这样的夜晚,足以让异乡人辗转难寐,古往今来,多少文人豪客都被这样的光景打入心扉,夜还是夜,雨还是雨,江湖还是江湖,之间并没有太多关系。”
雨下了两日,每一个打酒家而过的村姑都似乎是江南的女子,有的撑着油纸伞,有的裹着头巾,也有的戴着斗笠,也有未出阁的少女什么都不戴,赤脚踩在泥泞里,沾满泥土的裤腿可以在太湖中清洗干净,可是这样的年龄会一去不复返,正如那零星的几片荷叶,再也经不起秋波跌浪,终会枯萎。我喜欢这样百无聊奈的日子,没有人来,没有故事,没有故乡,没有挂念的人,像一无所有的湖面被风抚着皱纹,人到了这步境地,想来是真的老了,至少心不再年轻,村中有年轻人娶妻,可能是算命先生没有算好日子,在这样的雨天去二十里外的集镇把新娘取回来,想必费了无数周折,就是这样的日子,连鞭炮都被淋湿了,所以除了人声,和热气之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唐佣也娶了妻子,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年他二十四岁,追随唐木来到川东已经两年了,他一直很信服唐木,尽管大唐木五岁,但是唐木却已经有了女儿,凭借一声武功和侠肝义胆,将川东地界管理的井井有条,虽说未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至少没有匪徒敢在川东闹事,百姓安居乐业,得到了公平和尊重,作为木公子的亲信和最忠诚的助手,他在川东地界也有响当当的名号,虽然未能家喻户晓,但至少是个没人敢惹的角色,不是迫于威势,而是出于尊重。他没有木公子的家势,才华,长相,气魄,天资和武功。他什么都比不上木公子,他却很享受这种差距,他知道这是天意,是不可违背的。所以他很努力,几乎跟唐木一样努力。有一天他陪木公子在浣针湖里赏嫩荷时,木公子突然转头对他说:“我已经吩咐下人将西边桃林后闲置的旧仓库拆除了,在原有的地基上盖三间厢房,圈作一家院子,大约半个月就可以建好,到时你从门房搬出来,住到里面去吧,今年春天,我与夫人商议过打算为你谋一门亲事。”他内心感激,差一点跪下泪流满面,但是他没有,他知道唐木不喜欢别人这样,更不喜欢他这样,木公子是要治下的人都享有公平,所以他只是略带颤抖的回道:“好。”于是一个月后,他在木公子的陪同下娶了平都镇大户孔举人家的大小姐,一个能上厅堂,能下厨房,有一手好茶艺,有两架纺车,会穿针引线,也会读书下棋的女子。洞房花烛夜,木府中所有的家丁,先生,丫鬟,都来了,大家都想方设法的开着唐佣的玩笑,公子和夫人也在,夫人被大家逗得用衣袖遮住嘴角,婉婉的笑着,唐木亲自来敬他酒,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喝酒,也是唯一一次。木公子和夫人回去后,剩下的家丁带着羡慕和嫉妒吵着闹了三次洞房,直至二更方才散去。夜很深,他喝了许多酒,但是没醉,酒量是天生的,他天生酒量就好,所以他没醉,但他却似乎有些站不稳。
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子单独呆在一个房间,半日前还是从未见面的陌生人,现在他就坐在距他二尺远的新床头,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就是他的妻子,她看起来很平静,端坐着一动不动,可自幼习武的唐佣能够听出来,她心跳很剧烈,呼吸很是急促,手和腿都有些细细的抖动,相比自己,仿佛他面前的这个女子更为紧张一些。红绸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红色的衣裙,红色的裳裤,红色的腰带,红色的绣花鞋装着一双玲珑精致的脚,她身段很好,腰腿很细,手指如玉葱,白而修长。在这个场合,他却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干什么,他很紧张,紧张到每一寸皮肤都很敏感,他喜欢这样的敏感,让他浑身没有一处不觉得飘于空中轻浮得像灰色的云。约莫半盏茶功夫,他终于鼓起勇气,用龙头挑开了红绸,她头戴凤冠,发髻双鬟,斜插着三根名贵的玉钗,是木公子送去的聘礼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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