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知县的催促下,江通不敢卖弄。
只抓紧把潘金莲闭窗叉打西门庆,因此缘起勾搭成奸的事情,捡要紧处一一说来。
次后潘金莲丈夫武大捉奸挨了踢,因何设计下药,王婆怎生教唆拨置的梗概,也都从头至尾讲全了。
知县史文魁面皮沉涩:“因怕叔叔武松归来不肯干休,便毒杀丈夫,此类浑恶淫行,直该游街沉塘。
那教唆良家妇女下水的王姓老猪狗,更是可恨,有这等腌臜泼贱,地方如何安宁?”
闻听知县老爷这般陈说,幕僚师爷只在心中耻笑:堂堂进士出身的清贵读书人,本该天上神仙般的人物。
却被县中破落户财主出身的西门庆拿黄白阿堵之物砸短了英明志气。
这般分明的案情,生生只提一双女人,半字不说那万恶之首,当真可笑、可悲、可叹。
收束心中鄙视,江通赶忙续说,不想却忙中出错,闹了笑话:“老爷想差了,死的不是武植,是那淫妇西门庆。”
淫妇……西门庆?
信息量太大,知县大人一时恍惚。
江通则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与上官相处自当如履薄冰、如伴猛虎,怎可走神分想,顺嘴吐露心事呢?
若教老爷认为他在暗讽什么,那如何得了?
现也只能期期艾艾改口:“口误、口误,是潘金莲。”
万幸史知县此刻无心计较,全副心思都在命案上:“是下毒被武大发现,争执间反杀了那淫妇?”
江通摇头:“据仵作勘验,现场无甚争斗痕迹,武大证言说,是那潘金莲临机悔悟,饮鸩自咎。”
“自咎?”
史知县闻言松了口气:“自咎得好,自咎得好。还算有点善恶良知,此事坐实吗?”
江通点头:“能坐实,案发时节,现场只有潘金莲与武大郎夫妻二人。
武大先吃了西门庆那厮的踢,心肝又怄气得深,已是几天起不来床。
不可能在无甚争斗的情况下,倒灌潘金莲饮药,所以只能是潘金莲饮鸩自咎。”
“那便结案就是,本县乏了,你自去吧。”
江通连忙拦住:“老爷,却有一桩难事,那武大见妻身故,悲痛欲绝、当众吐血,非说要状告那西门庆与王婆害死他妻。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可那却是老爷心腹武都头的嫡亲哥哥,您看这?”
史知县闻言也是皱眉:“可具实证?”
“左右邻舍都同武大一言。”
“那便是风言风语了?”
念在西门庆这两年诚意满满的孝敬,史知县仍是维护:“师爷,你也是读过书的,当知圣人有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
至于武松嘛,待其归来,我自会让他不可造次的。”
作为幕僚师爷,江通此时本该迎合上意,但不知为何,心中却生出了一股不平意气。
沉默稍许后,决定再进一言:“老爷不知,那西门庆勾浪良家,王婆卑龊撮合之事,并非只传邻里,实在张扬过分,整个阳谷县几乎人尽皆知,若武大要告,而老爷不理,恐伤老爷的英明与民望啊。”
“全县皆知?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哎哟!”
话音未落,江通头上便挨了一记飞瓷杯,立时就有流血淌落。
砸了人的史知县犹不解气,仍恶狠狠瞪着江通,臭骂道:“混沌浊物,老爷抬举你做师爷,是要你干什么吃的?
全县皆知的腌臜破事,唯有老爷我不知?如此这般要你这卑鄙破落户有何用?”
江通被骂的面红耳赤、汲汲皇皇:“只因事涉西门大官人,便索性不提,免扰老爷清净,让老爷为难。”
“狗屁的大官人,他一个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的卑鄙货色,也配让老爷我为难?”
“小人知错,但凭老爷发落。也请老爷示下,此事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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