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夫人默然垂首,暗自神伤。
夏尊宝见之不忍,扭头瞪了一眼贾蓉,拉他出了屋子。
才到院中,贾蓉开始抱怨:“二叔,你未免太不厚道。虽太太不愿责罚,这种话传到他人耳中总不好听。”
夏尊宝笑道:“你怕什么,珍大哥又没几个时候管你,以后和二叔朝夕相处,叔疼你就是。”
贾蓉脸上尬笑。
一时两人无话,贾蓉带夏尊宝来到东边后面一处院子,指着道:“父亲交代过,二叔往后这里住。三房两厢的小院也够了,只是空了有些年头,少些生气。”
夏尊宝抬眼望去,四四方方的地盘虽不够大,收拾得也算干净,南边处不远就是尤夫人的院子,再往南些,应是贾蓉和秦可卿的住处。
只见此地一圈青瓦白墙,入户道中铺满小卵石,右侧有一人多高的嶙峋山石,隐没在黄绿竹林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萧索肃杀。
步入一进院,左右两边皆有小小茶房,供下人值守听差之用。院左数间倒座和茶房连成一片,右边种着几颗石榴,还有一圈花架放着各式盆景。
等进了二门穿堂,绕过影壁,视野陡然开阔起来。
正巧锦月从东边厢房出来,双手抱着一个小绿釉熏笼,见了夏尊宝喜不胜喜道:“小爷回来啦!”
夏尊宝点头问:“都安置好了?”
锦月答道:“上房才妥当,我嫌屋里凉,让人找了熏炉来。”
夏尊宝再无言语,拉着贾蓉往上房溜了一圈,见各色铺陈半新不旧,架子床前一面纱帐竟有虫蛀痕迹,估计都是些压箱底的陈年货色。
这时琥珀提着茶壶进来,给夏尊宝倒了杯热茶后抱怨:“二爷,亏我和这边有头脸的丫头们相熟,要不然呀,我们这屋子怕是没口热水喝。”
锦月正好在外屋听见,稍作思量只作不知,专心生起熏炉。
都不用琢磨,夏尊宝也知道怎么回事。
宁府安排给他的院子很不错,这是明面上做给人看的。至于看不见的里子,比如衣食住行之类的,就只有冷暖自知了。
夏尊宝暂且无话,贾蓉也不愿久留,寻了个由头撒丫子跑路。
“好侄儿,看来你都知道嘛!”夏尊宝心道。
眼瞅日影西斜,得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夏尊宝让琥珀歇手,带她和锦月两个去荣府蹭饭。
不久前,他曾和荣府的贾琏有过一面之交。
就凭这份交情,过去白吃一顿倒也足够。
谁知才到南边西院,正要出门时,却见有人在借酒装疯:“黑了心肝的王八羔子,一个通房丫头,生日也学起主子样,到处撒钱收买人心不说,怎么到了焦太爷头上,就剩五百钱了?赖小子,你过来给太爷说道说道!”
夏尊宝瞧那人身材魁梧,虽须发皆白,但满面红光,一双眼睛杀气冲天,正指着宁府大管家赖二破口大骂。
赖二满脸无奈,好言好语哄着,又使唤身边几个小厮将那人架走。
夏尊宝看在眼里,知道那人必是大名鼎鼎的焦大无疑。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年轻时候随宁国公出兵放马,死人堆里救过主子的命,说有天大功劳也不为过。
转眼几十年过去,如今境遇却远不如后生晚辈赖二,甚至连个得势的丫头都不如,心中不平可想而知。
究其原因并不复杂,现今宁国府的当家人,早就不是太爷贾演。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是焦大不自知罢了。
这边赖二让人打发完焦大,只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夏尊宝,连忙一路小跑过来请安。
夏尊宝笑道:“赖管家的礼数一直如此周到。”
赖二躬身回话:“二老爷见笑,主子们几十年的恩典是不能忘的,只有小心伺候主子们,才对得起天地良心。”
夏尊宝一笑了之,又问:“我带来的老水和富贵,你都安顿好了吧?”
“哦,水老哥我见了,我也交代下去,都安顿在车马房,专门伺候二老爷出门”,赖二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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