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炮响之后,鼓声撼天动地,那位不知名少尉终于冲到了牙前,战斧挟霹雳之势,向庞师古当头斩下!
庞师古终于动了,他镇定起身,没动插在身前的步槊,而是抽出了背后障刀,然后前踏一步,双手持刀,接着运刀转身,刀锋一个横扫,就退回原处,再把障刀插回地上。
少尉头上的兜鍪突然飞了出去,他依旧牢牢握着战斧,在沉重战斧挥斩飞旋之力的惯性牵引下,身体稻草般飞出,在五步之外坠落,战斧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少尉的落败并没有震慑到禁军,他们蜂拥上来,庞师古终于抬眼,一把拔出步槊,孤身迎着兵锋,大步杀入敌阵。
在远方观战的官军行营文武眼中,庞师古每一次击槊都是如此清晰,没有一丝多余动作,节奏分明,枪出如龙,他们恍若回到少年时代,观看步兵校尉演示顶级槊术。
一个个军官看得如痴如醉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清冷的叹息:“如此专注不惧,庞师古心存死志啊……”
军官们循声一看,才发现是书记官何芳舞来了。
她负手而立,背对文武同僚,深邃星眸凝视着战场。
何芳舞是女术士,师承龙虎山,学贯三教,道法精妙,观星定位,卜算天象,水文地理,治病开药,都很精通,除了是淮西招讨行营的书记,还是李克良的行军参谋之一。
之前军中突发的瘟疫,就是被她平息的。
在何芳舞眼中,庞师古平静且专注,每一槊都是无比认真,哪怕面对无名小卒,也像是对待平生大敌一样,不犯丝毫错误,也不露破绽,他就那样专注地击槊斩杀敌人。
彷佛面前就算有百万大军,他也能一个一个杀完,庞师古此刻就像是一架机器,精准而优雅,镇定而可靠。
无喜无悲的庞师古,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男人,在这一刻,就是郾城汴军的最后战神。
何芳舞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当她遥望远方那面旌旗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是阴郁,她想知道,郾城十万官军,那个男人能杀多少?她很想知道,朱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朱温到底有什么非人的魅力,值得这个男人这样效死?
何芳舞不知道,一生战无不胜的庞师古,历史上就是因为忠诚丧命,乾宁四年八月,朱温攻伐杨行密。
葛从周进军安丰,庞师古进军清江口,清江口地势低下,有人建议在高处扎营,朱温提前忘了提这一嘴,庞师古也就没有采纳,杨行密果然决堤放水来淹,于是庞师古卒。
黑白无常活着的时候是一对莫逆之交,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有一天,两人肩并肩走到南台桥下,天色晦暗,雷声隆隆,看起来要下雨,七爷要八爷稍待,他回家拿伞。
谢必安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范无救不愿失约,于是停留在原地等待,最后被洪水淹死,谢必安取伞赶来的时候,范无救已在洪水中失去踪迹,谢必安痛不欲生。
环顾左右,最后吊死在了桥上。
……
何芳舞的疑问,其他人也很想知道。
不大的牙城顶上已经堆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更多的尸体堆不起来,从四周不断坠落,牙顶的战斗还在继续,庞师古的身影纵横来去,没有更好,没有更坏,只是不同。
始终如一地收割生命,身后旌旗依旧飞扬。
何芳舞忽然一笑,道:“怎么牙城外面的将士中,左右神策军的人格外多?左右神策军最近变得怕死了吗?拿着最高的军饷,享受着最长的休沐,却不如京西北行营。”
某位判官道:“御林军死伤也很少,郡主怎么不说?”
何芳舞冷笑,道:“御林军在虎牢关跟朱温作战,你是在质疑皇帝?看来徐判官是想去岭南体会一下生活了。”
那人脸色一变,顿时不敢再吱声,皇帝早以一个个血淋淋的事例证明,挑衅他的人必将血溅四方,这时李克良打断了两人,道:“难道诸位就打算这样看着庞师古嚣张?”
左神策军的文官武将都不吭声,来了个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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