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白宗正只是作势一扬,便回臂止步,向右一跳,缩身藏进了崖壁下的一个凹洞中。
萧瑜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只听来路上一人粗声说道:“兀良护卫,你带人亲自过去,那些个汉人捕快全是饭桶,一无所用。我看呢,他们个顶个的一身肥肉,跑不来这里就累死了。那帮饭桶!”
那兀良护卫应了一声,发出几声呼唤,不多一会儿,便见六七匹马转过弯道,疾驰而过。带头的是一个黄须高鼻的中年汉子,想必便是那兀良护卫。他挥鞭抖缰,神威凛凛,后边的骑士也都是高鼻深目,须发褐黄。
这一队蒙古骑兵越过萧瑜的藏身处,直往飞瀑峡的方向奔去。
萧瑜听那人呼喝下令,决断威严,知道便该是本县的达鲁花赤扎木儿海了。这达鲁花赤是个官职,是有元一代的特设席位,为别的朝代所没有。
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对于汉人防犯疑忌,各地的路府州县,除了沿袭旧制,设有与历朝历代相似的官员机构以外,另外设立一名达鲁花赤,由蒙古人担任,作为地方的最高长官,总揽政务。
这些达鲁花赤,多是由大大小小的蒙古贵族的子弟担任,几乎一律粗鲁不文,昏庸无能,以搜刮盘剥,鱼肉乡民为能事。
这位札八儿海同他的其他族人一样,对汉人极是轻视,自诩血统高贵,高人一等,但除此之外,据说他也只是嗜酒如命,出了名的爱睡懒觉,并没有什么过失劣迹。
公允的说,他这样的,可以算得上是难能可贵,是土匪窝中的大善人了。
萧瑜想到这些传言,一边注目看去。
只见这位札木大人有四十来岁,身材肥胖,满脸红光,一部卷曲的黄须上沾满油光,两只眼睛浑浊不堪,布满血色,张着大嘴呼哧喘气。
整体上看来,确实是一副酒囊饭袋的模样,倒也很是面善。
他旁边的是那位新任县令王大人。这时换上了官服,在马背上颠来荡去,显然骑术不精。
看他双眉紧皱,神色忧急,向着远处引颈而望,有些坐立不安,似是十分牵挂河谷中的争端,只是苦于陪同长官,不便离队单去,甚感苦恼。
萧瑜心中一动,暗道:“大家都说,当官的都很凶残,吃人不吐骨头,这位姓王的面貌慈和,心地如何,不得而知,想来也跟其他的官员沆瀣一气。我若现在向他求救,虽然说是自投罗网,势必要被看押下狱,少不了零碎苦头吃,总好过被人击杀。这位王大人嘛,不管真实想法如何,我先前扒窃过他的财物,众人皆知,他为了显示大度,反倒不会太过为难于我。”
回头一望,见白宗正神色冷峻,目露凶光。他的杀意浓重,不必怀疑,实在不该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当即心意已决,刚要将身子探出,却见王伯善身旁的一匹坐骑蹿出半个马身,挡住了这边的视线,萧瑜一怔,又慢慢缩回草中。
只见那马上的骑手面色白净,五官清秀,似是一名幕僚文士,他神色关切,言道:“王大人不必担忧,那兀良护卫是督官大人的左膀右臂,武艺高超,威名远扬,有他亲自过去,天大的事情也必迎刃而解,不会再有波折。”
那札八儿海平日里养尊处优,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多动一下,今日骑马奔行多时,早感觉到累了,这时便“吁”的一声,勒缰缓行,一边粗声笑道:“元老弟说得对,我的亲兵去了,毛贼哪里还敢猖狂。再说了,又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就是几个地痞无赖,要来抢劫元老弟的粮仓。要我说,这等小事,也不需要咱们两个大驾光临。”
王伯善唯恐事态恶化,十分焦急,只想策马飞奔,快点过去,但与此同时,碍着这位达鲁花赤的面子,却又不得不按辔缓行。
他已看得出来,这位督官相貌粗鄙,行为粗鲁,但却是个直性子,有啥说啥,爽快粗豪,为人心地很是不错,而且不端架子,折节下交,露出与自己着实亲近的信号。
否则的话,以他的身份地位,听闻了属下报来的警讯之后,断然不会亲自带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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