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很平静,很清淡,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就像是在和他谈论天气一般平常,但她用是肯定的口吻,她同意也接受她是“来历不明”这个说法。不知为何,听到她毫不迟疑地说,沈润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酸涩,对她的过去他大概知道,有许多细节她不肯讲述,他只能靠猜,他曾经想过,他猜中的她的苦难也许还不及她真实苦难的一成,她这一生太苦,可她似不在乎,连诉苦都不曾有过。她是真的强大,以局外人的视角看她,他很佩服她,可作为她的枕边人,每一次想起,他就会觉得难过。
“你不是!”他像负气似的,用很重的语气强调道。
晨光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异样,微怔,睁开了眼睛。她没怎么样,他却气起来了,这情绪走向让她哭笑不得。她动了动,把他顶在她肩膀的下巴甩开,翻身平躺着,道:
“就算他是冒充的,又怎样?过去这么久了,你以为没有人怀疑过他?他能在内战之后重新回到圣城,只说明一点,注重血统的都死光了,剩下的,是不管他是谁都会拥护到底的同类和叛徒。”
沈润被她甩开,心有点空,重新躺下去,改为揉搓她放在身前的手。经她一打岔,窦轩的事他突然没了兴趣,他想起了她这一路走来,越想心里越闷。
  晨光此时想的却是,前期在窦轩清除“障碍”的道路上,只怕少不了晏樱的帮忙,窦轩能把晏樱熬下去只怕连晏樱自己都没有想到。亲手培植起来的“恶犬”居然成了最大的祸患,晏樱还真是个废物,一想起这事,晨光就觉得全身不痛快。
沈润揉搓着她手指的手微僵,侧头,看了她一眼,她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望着床顶发怔。她又想起他了,沈润心下微酸,他不会说这件事,但每一次她想起那个人,他都知道,因为她的情绪、她周身的气氛会有很明显的变化,每一次,无一例外。
比起气愤,他的心情更接近于憋闷。
“你就没想过改掉凤冥二字?”像是要打破她在无形间竖立起来的结界般,他开口问,声音有些大,在寂静的寝殿内略显突兀。
晨光骤然惊醒,有些懵:“什么?”
“你既不喜欢凤冥这个国号,为何不改掉?凭你要改,应该无人反对。”没人敢反对。
“谁说我不喜欢?”晨光愣了一下,乐了,“凤冥国可是我的战利品,是我快乐的源泉。”凤冥国最终落到一个来历不明、曾被预言灾厄满身只能去当个“人形灵药”和“武器”的女人手里,一个弑父杀兄、篡权夺位、被诅咒早晚要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后代手里,一个凤冥国皇室中最卑微最低贱的女性后人手里,司家的祖宗十八代一定会气得在地底下再死一遍,每一次想到这个,她就很开心,她是真的开心到想笑。外界不知,她在迁都到中原后就命令最后一批迁徙者先平了湘瀛皇陵再启程,一想起那些人此刻正躺在地底下尸骨不全地七窍生烟,她就觉得十分好笑。
肉眼看见她笑开了,那一刻沈润有些后悔,他不该问,即使她不说,他也感觉到她笑容里的扭曲,他应该和她说点高兴的事,冥思苦想,正要开口,晨光先说道:
“赤阳国的局势已经定了,窦轩是个什么来历,想搞些什么名堂都不重要,这个世上强者为尊,成王败寇,他,赢不了我。”
沈润望着她,心窝处有些澎湃,就算他曾位至九五,他也说不出她这样的话。她的自信来源于她无与伦比的强大,而他,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即使外在伪装得再好,即使他最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他依旧没有她那样的自信,恣意,狂妄。
她总让他觉得他的心是热的,炽热如火,形同沸腾的暖泉。
他忽然蹭了上去,将头靠在她身上。
晨光愣住了,黛眉微扬,她感觉只要她伸出手臂就能将他搂在怀里,这是什么情况?投怀送抱?小鸟依人?
陌生的体验,莫名有点刺激,她想了想,缓缓伸直了手臂,顺势摸了摸他的发顶,摸小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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