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看到这样的情景,事不关己的他一定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可这一次,脚底就像生了根,他想挪动,却挪动不开。他直勾勾地望着她,想移开视线,却似被吸住了,不管他的心里怎样排斥,他都无法从她那双漫不经心的眼里移开目光。
少女似有些惊讶,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里突然掠过了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味。
司玉瑾知道,晨光选择了他,是因为那个晚上他没有马上逃开,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后却从容淡定地成为了她的帮凶,并且居然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司玉瑾说不出他和晨光狼狈为奸的理由,弑兄杀父,他的确想过要做,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和恶魔携手的缘由。想要摆脱弱势成为掌权者,他是有这种想法,但同样的,这想法并不强烈,他从很早就歇了夺位的心思,突然之间让他重新生出野心,缺少了许多过程,他是不可能一下子爆发的。
那么他为什么会和晨光合作?
司玉瑾说不出来。
想要为少年时受尽凌辱的自己复仇也好,想要让凤冥国变得强大重新入主中原也罢,这些欲望还没有强烈到足以让他甘愿屈居在妖女之下,任对方差遣,甚至连反驳她的话语权都没有。
晨光没有绑住他,他随时可以退出,只要退出远离,他就不必再受她的控制。
然而他没有选择退出。
为什么?
司玉瑾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被蛊惑了。
晨光将手从他的衣领上很自然地垂下去,她弯着眉眼,像一个月牙儿。
可司玉瑾感觉到了她身上强大的压迫力。
新帝登基的那一天早朝,必定又是让人恶心的一场血洗,而所有的恶心居然都出自这个美丽的“月牙儿”之手。
她真是个恶魔,司玉瑾想。
……
夜深人静。
凤冥国潮湿,夜晚有许多咬人的飞虫,虽然不会咬晨光的细皮嫩肉,可总是在眼前飞来飞去,让晨光很厌烦。晨光又讨厌烧药草的味道,不能点药草驱虫,司八几个便关起门来蹦蹦跳跳地给她打虫子。
晨光嫌她们打虫子时噼里啪啦的太吵,就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坐在司浅从前给她做的草藤秋千上。
她晃荡着双脚,慢吞吞地摇着,忽然伸出手,将手掌放在眼前,盯着上面青色的脉络发愣。
隐隐的,青色的经脉又开始膨胀,一鼓一鼓的,偶尔会让她觉得不舒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她去描述她讲不出来,但是她想,那大概就是疼吧。
可她应该是不会痛的。
晨光突然觉得后心有点凉。
一件柔软的大氅披在她的肩上,晨光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司浅的脸,她弯起眉眼,嫣然一笑。
“殿下不舒服么?”司浅单膝跪下来,自下向上望着她,轻声问。
“没有。”晨光含笑摇头。
司浅望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顿了顿,继续问:“在雁云国时,端木冽替殿下又诊了一次,那一次,端木冽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晨光笑嘻嘻地回答,见他似乎不相信,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说我太瘦了,要多吃点好吃的东西,胖胖的才会有精神。”
司浅的目光掠过她窄小的脸廓,瘦削的双肩,纤细的身板,她是不可能胖起来的,她也没有对他说真话,端木冽不可能说那种不伦不类的诊断。司浅有些担心,可是他不能逼问她,默了一会儿,他低声开口。
“殿下若有身体不适,一定不要瞒我,我……”他欲言又止,安静了半晌,轻声道,“总之,殿下别瞒着我。”
“嗯!”晨光笑着点头,十分乖巧地应了。
“还有……殿下恕属下僭越,依属下看来,廉王城府太深,单看他屠灭四大家的手段,心思阴沉,诡计多端,此人不可信。”司浅低声提醒。
晨光歪头,想了想,笑嘻嘻地道:
“人就是因为心思多才有趣,要是什么都不想,那就没意思了,我听说,连猪都是有想法的,人总不能连猪都不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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