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雪。
宜行丧,忌出行。
泥泞的的道路上坑坑洼洼,车轮起起伏伏,车内的人也起起伏伏。
楚小安觉得自己这段日子过的已经起起伏伏了,没想到这回去的道路,也是这么起起伏伏。
这让原本逃离了永安那个是非之地时一直保留的愉悦心情,逐渐消磨殆尽。
按照这个速度,当马车到达白玉集的时候,恐怕就在年根上了。
对于过年,他没有一点期盼,无非是多准备些平时舍不得买的吃食,温一壶米酒,自斟自饮自食自语过上一夜。
毕竟这样的年,他已经独自一人过了许多次。
他本不喜欢喝酒,但毕竟别人家里都在庆祝着些什么,他便也随了一起。
酒可以自己喝,也偶尔会敬一番自己那已经死去的老爹。
虽然死老爹生时也不爱酒,但他倒是希望老爹不情不愿的喝了,再半夜托梦找自己抱怨一番。
楚小安瞅了瞅对面蜷缩着身子窝在座子上的秋红翎,想起了三天前,在薛家庄她的突然消失,消失了一天一夜,当她再次出现时,便催促着楚小安上了路。
一入车厢,她便留下了一句话,倒头睡去,一直睡到现在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路上如果见到一个厨娘拦路,就叫醒我。”
这一路行了也有十日了,除了偶尔的寒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睡觉,而小部分时间她都彻夜未归。
只是每每归来,总是一身疲惫,偶尔还带了些小伤。楚小安问了,她也不答,于是楚小安便不再问了。
只是楚小安对她放在脚头的两尺长的漆木盒越发感兴趣了,毕竟每次她的离去,都是这漆木盒陪伴着的。
他多少能猜出她出去做什么,但他猜不透为何她连前面车夫的名字都不告诉自己。
而那个车夫,仿佛一个哑巴,但他明明不是一个哑巴。
因为每到一个小村镇停歇,他总是可以听到车夫亲切热情的与当地人打着招呼。而每每自己开口与他交流,便会吃一个闭门羹。
所以这一路,他听到了车夫向不同的人报出了十余个不同的自称,说出了七八个独一无二的喜好,换了五六套不同的衣裳,操着两三种“本地人”的口音,就是不与他说一句话。
所以这一路明明有两个同伴,楚小安却觉得比当初自己一个人去永安城的旅途还要孤单。
当夜色再次涂抹了天空,一个灯笼着凉了前路。
灯笼是大红色的灯笼,被落雪推搡着一荡一荡的。
还没有到除夕,所以这灯笼打的不合时宜。何况在这渐渐暗下来的昏沉天色下,一个闪着烛光的大红灯笼,将覆在地面的霜雪映出了让人不舒服的味道,让人十分不适。
楚小安虽然觉得情绪不适,却没有抱怨,因为他没有理由抱怨。
灯笼并不是车夫掌起来的,车上也从来没有准备过灯笼,甚至这车上从来也没有准备过夜里照亮的东西。
可是那个仿佛哑巴一样的车夫,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的夜路中,也从未走错道路。
所以他们也不需要灯笼,那现在打着灯笼的人,才是真正需要灯笼的人。
那是一个厨娘,之所以他觉得那是一个厨娘,是因为他认得那一身衣服。
衣服并没有多稀奇,就是大户人家后厨中常见的穿着,普普通通,简简单单。
但就是这样一个衣着普通的厨娘,手中掌着一个硕大的大红灯笼,远远地拦在了马车前面,楚小安都不会觉得此事会是简简单单的。
尤其是这位厨娘身后,跟着八个毡衣棉帽千层履的壮汉,八对臂钩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钩爪泛着暗金色的光。
暗金色的臂钩并不是金子打造的,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只有涂了毒的金属才会变成暗金色。
八对涂了毒的臂钩,一个弱厨娘,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但是楚小安觉得,就算再奇怪,也没有车夫奇怪。
因为车夫下了车,连一声招呼没有打,就跑了。
不是跑远了,而是真的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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