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认识的人一听说我会拉手风琴。”周锐顿了顿,“第一句话冒出的就是,你会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吗?好像手风琴跟这个曲子就绑定了似的,苏联的这首耳熟能详的曲子我还真不会。就算在大学社团里,当时大部分人入门都选这个曲子,我也不想选。倒不是说故意标新立异,纯粹是觉的,这首曲子已经成了对手风琴这门乐器的诅咒,严重窄化了大家对手风琴的认识,所以拒绝学习和弹奏《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本身,成了我捍卫这门乐器的方式。”
随后,周锐开始弹奏电影《在法国的13天》里的手风琴配乐,接下来是《自由探戈》,最后是《匈牙利舞曲第5号》。周锐说这就是他的所有看家本领了,再弹下去,就难免要露怯了。他陶醉地弹奏着,一会儿闭上眼睛,一会儿睁开眼,笑着看着余岚,脸上刚刚结痂的伤痕似乎都要因笑容而裂开了。最后一曲的中段,余岚甚至觉得此刻身处在这芦苇荡里,似乎与整个清远都隔绝开了。这里成了一个颇为独立的存在。
余岚本不想和周锐待太久,一方面,她确实不想打乱自己的计划,要完成今天制定的写作计划;而另一方面,公路上骑车经过的路人若是看到她,一个已婚女人,和一个陌生男子在芦苇荡前,难免会生出一些闲言碎语。
可时间就在一曲一曲之间的切换间自如地流淌而去。她原本还会不时留意路边是否有行人朝这里看过来,现在则完全沉浸其中了。
她不知道周锐对她的顾虑是完全无知,还是根本就不关心这可能会给她带来的影响。周锐弹完三首曲子后,将手风琴放在草地上,直接盘腿坐到她对面。
“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冒犯到你,但我很想说我的一个观察。”
“观察?”余岚好奇地重复。
“也不是,观察都是很主观的行为;我顶多是偶然撞见的。那我就说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发现你的侧脸和正脸差别很大。两个角度呈现出一种完全迥异的感觉。有点像是……正脸代表着一种人格,侧脸代表着另一种。”
“你还研究面相?”余岚没心思主动聊起周锐的“观察”,但还是回应了一句。
“我只是发觉,大部分人的侧脸和正脸看上去,是能归纳到一个人身上的。你呢,不太一样,你的侧脸像是你隐藏的另一个人格一样,那里面有一种云山雾罩的气质混杂在其中。为了避免把我本来真挚的感觉演变成玄学,我就不往下延伸说开了。”
“你还记得翁红月吗,就是那天和我们一起烧烤的老师。”余岚等周锐说完,突然脱口而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周锐提起她的事情。周锐问她怎么了,余岚把陈自力的事情完整地讲了一遍,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向周锐询问建议。
周锐问她如果陈自力到时赔偿没有筹够的话,对方真的会重新报案吗?余岚点点头,这符合秦源一直以来的做事方法。
周锐又问她还想继续帮下去吗?余岚说她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翁红月就算再来找她,她也爱莫能助了。
“不是。”周锐摇着头,笑起来,大声宣称,“问题不是你能不能帮她,而是你想帮她,却始终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窗户纸?”
“你帮翁红月,你和你丈夫之间势必会陷入尴尬的局面,就等于是在对抗他,这点没错吧?所以,其实并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有没有勇气继续帮下去。我这话可不是变相鼓励你去和你的丈夫作对。”
“作对?如果他是错的,那我还叫跟他作对吗?”
“如果你不告诉他,他是错的,他永远会觉得自己做得没问题。当然了,即便你告诉他,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看法。”
阳光此刻照到了她的脚踝,余岚才意识到她和周锐已经坐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她从装手风琴的背包上站起来,说自己得回学校了。周锐没着急装手风琴,而是将余岚的单车推上坡。
余岚从他手里接过单车,跟他说了声谢谢。周锐问谢他什么,难道是谢谢他有意挑拨夫妻关系?余岚看了她一眼,推着单车上了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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