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厦将倾砖碾瓦 山雨欲来风满楼 (2-2)

厘国南方通常把女儿称作姑娘，万世闲与万书虽然做了十六年父女，可实际上万书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白云寺里度过，万世闲极少露过面，万书长大几岁后万世闲又一直忙于自己的事，从小到大对万书一直疏于照管，父女两人不太亲密，以至于万书想什么做什么，万世闲都未曾细心过问，只是偶尔，如逢年过节，生日等特殊日子，才与万书共度半天时光，可万书已养成了不爱说话的习惯，半天里也说不上两句话，双方对彼此知之甚少，聊天也就越少，自然而然就越发生疏，全不像一对父女。万书前几日在万世闲怀里大哭一场，万世闲才感到万书这些年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脆弱的心，这也是他当时为何忽然爆发，要与宋现哲决一死战的原因。可回到家里，回到熟悉的地方，一切又都回归当初，那纵情一哭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万书又变回到那个坚强少语的万书，对于与寡言冷漠的万书如何沟通，万世闲显然缺乏经验。

万书不接话。

万世闲只好继续说，“那个戴公子，他对憎恶的人脾气是太大了些，不过我看他对你很是谦恭有礼，若是你们俩成为夫妻，一定会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璧人。”

万书听到戴公子三个字就明白万世闲要说什么，她当然看得出戴枫对她说不上十二分爱慕，但至少不至于“憎恶”，但像戴枫那样的脾气，谁又能说得清以后会怎么样，见第一面还算客气，第二面会怎么样？两人闹别扭时会怎么样？惹他不高兴时会怎么样？说不定他会动手打她，甚至一剑把她杀了，甚至还可能跑到青云山，将整个白云居灭门。想到这，万书难得地说话了，“我不嫁给他。”

万世闲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从万书跟随宋现哲从舟城远游至创州，推想着宋现哲总该有某些东西吸引着自己的女儿，因此他说，“戴公子是当朝大将军之子，身份尊贵。戴将军历经两朝，功勋显赫，当下朝纲虽乱，戴将军依然深得宏丰皇帝信任，手握百万雄兵，是天底下极有权势之人。戴公子又聪颖奋达，在大将军悉心栽培下，假以时日，必将更有作为，往后他若做了大将军，我们再想攀附，只怕难得多，那时他若娶了别家的千金，只怕会将我们置若罔闻。姑娘你正值青春年华，正是时候嫁个好人家。”

万书想起孟芹的话，孟芹也曾说给她寻一户好人家，结果把她出卖给宋现哲。如今她爹极力怂恿她出嫁的人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世子。她还不能决定，但不得不说，万世闲的一番话的确引起了她的深思，至少她未再拒绝。

万世闲的话真假参半，他当然知道戴枫是戴行空的幼子，在戴枫上面还有两位兄长，戴枫将来是否会有成就，实在很难预计。他撺掇万书出嫁，还出于另一个考虑，他很想提醒万书，说她身子被人玷污，正应趁机早日嫁人，早做打算，否则再过些时日，若是肚子凸显出来，再提嫁人就更难了。可这些话他实在不好开口，他想着要是蔚东在身旁，肯定好办得多。他琢磨着让舒南衣去请个大夫替万书看病，暗中看看万书是否已有身孕，只是整个秀州都几乎荒无人烟，请大夫怕是不容易。

万世闲又换一个思路劝慰万书，“戴公子对敌残暴无度，实际上也是出于无奈。等你长到他的年纪就会明白，对敌人仁慈，迟早要吃亏，敌人总会想方设法打败他，摧毁他，只有将敌人斩草除根，方可免除后患，由此可见，他如此做，也是出于自保。越是像戴公子那样的人，越能成就大事，而成大事之人，身旁总会有一位至关重要的女人，激励他，协助他，慰藉他。而要掌控一个男子，也莫不过如此三事，我家姑娘生来就是人中龙凤，想必对于收服戴公子此等小事，必定不在话下。”

最后一句他努力说得轻松风趣，可他毕竟不是个风趣诙谐之人。万书也不是。万书依然神色岸然，未做回答，但她眉宇间的紧张敌对情绪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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